在他阴鸷的眼神中,她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容贤楼有容贤楼的规矩,小王爷自愿与容贤楼副楼主签下一年的卖身契,那么他这一年内就是容贤楼的人,而不是什么小王爷。”
“婉容!”上官谦拍了一下石桌,一再地命令自己压低火气,以免克制不住在言语方面伤了她。可笑他随时随地都记着‘莫要伤了她、莫要伤了她’,而她却毫无顾忌地伤他。
凌婉容抬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除了愤怒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伤痛。
心,没来由狠狠一抽——她不能否认他是喜欢她的,甚至是纵容她的。而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何以要对他如此排拒?
她向来不逃避自己的内心,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逃避,都是为了防止自己爱上他。他是个优秀的男人,连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让人着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没有总是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上官谦,我并非有意和你作对,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凌婉容褪去了那丝盛气凌人,稍稍地露出了黯然的神情。
她承认她自私了,她原本可以不选择与虎谋皮的,但她确确实实很想得到上官洪煜的雪雁虫。寒气困扰了她五年,她不怕那蚀骨的疼痛,但她讨厌自己有弱点。如果刚巧在十五之夜,遇上难以对付的敌人,那么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苦衷?”上官谦扣紧五指,逼迫自己相信她的苦衷。
“我……”凌婉容迟疑了一下,半晌才道:“我和上官洪煜有约定,他帮我去除体内寒毒,我……我帮他做一些事情。”
上官洪煜?上官谦很想掐死这个不停折磨他的女子,所以他近乎有些咬牙切齿:“凌婉容,你体内有寒毒,不知道告诉我吗?难道我堂堂大安朝皇帝,还解不了你的寒毒?”
“雪雁虫。”凌婉容无奈地叹气,晶亮的眼睛承受着他的愤怒:“我体内寒毒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已经无法用普通方法驱除寒气。如果我不想每月十五都经受寒气反噬之痛,就必须借助雪雁虫来慢慢消除。”
原来是雪雁虫,难怪她肯答应和上官洪煜合作。上官谦看着她,眼中戾气慢慢褪去。
雪雁虫的确难捕,雪山的恶劣环境足以让高手在三日内丧命,更别说抓捕雪雁虫了。不过,以上官洪煜的狠毒来说,想必愿意牺牲无数的人命,为凌婉容捕到那条雪雁虫。
“他向太后下毒,就是为了逼出我。”凌婉容继续说道,“之前他只知道药王那位女弟子身受寒毒之苦,但却并不知那女弟子就是我。雪雁虫离开雪山后,寿命只有三个月,所以他设计逼我出现,目的就是为了将雪雁虫给我。”
上官谦此刻并不那么生气了,因为她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既然她需要那雪雁虫,那么他也可以原谅她的与虎谋皮。
“你不是真要帮上官洪煜吧?”他明知故问,还轻哼了一声。原谅她,并不表示他不怪她。在决定这一切之前,她是否可以稍稍信任他一些,将前因后果告诉他?
凌婉容瞧见他脸色的改变,不禁笑了:“当然不是,你应该知道我爹假死、我假装背叛凌云山庄,都是为了对付上官洪煜。当然,我不会违反我的承诺,我确实会帮他做一些事,但那并不代表我会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譬如说这次武林大会,她会帮上官洪煜挖暗道、埋火药,以此来威胁武林中人。但最终谁会夺得前去金川寻宝的盟主之位,那就不是她、或上官洪煜能够控制的了。
她可以肯定的是,上官洪煜不会喜欢这次武林大会的结果。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坏心肠?”上官谦似笑非笑地看她,凉凉地道:“拿了人家东西,还暗地搞破坏,让人不省心——这事,也就你能做得出。”
凌婉容锁眉:“你这是在损我?你别忘了我是在帮你,要不是……”
要不是觉得他是个好皇帝,以及‘佩服’他死缠烂打的功夫,她才不会插手管他和上官洪煜之间的争斗。她要做的只是守护龙脉,而不是保住在位皇帝的江山。
移来移去,也还都是上官家的,不同就在于一个皇帝还算英明、一个皇帝有些阴狠罢了。而那,对她影响都不大。
至于动心的因素……她选择忽略不计,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会为感情而失去理智的人。
“要不是你喜欢我,才不帮我?”上官谦心情转好了,同时心里感觉到一丝愧疚。
他自以为很了解她了,却连她需要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上官洪煜抢了先,尽管是出于某种目的,他却还是心中不爽。她的身体,该由他来照顾关心才对,只是他却疏忽了她不为人知的苦痛。
看来,他是有必要让金戟全方面查一查容儿的。这个‘查’,与信任无关,只与他对她的在意有关。
“才不是,你少臭美了。”凌婉容有一丝丝尴尬,但因为之前的沉重气氛消失无踪,她也稍稍吁了口气。
她是不想跟他太过靠近,但她也不想让他讨厌她甚至于防备她。尽管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她却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他。所以,她想保留这一份美好的回忆。
“容儿,对不起。”上官谦伸手握住她的,眼中浓烈的情感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我曾想过,要尽我所能保护你,但我却连你身受寒气反噬之苦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没错,是我没有告诉你而已。”凌婉容心中微颤,他果然纵容她,就因为她需要那雪雁虫驱除体内寒气,他就原谅她和他作对的事了。
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和他作对,可他是不是太相信她了些?
“你也知道?”上官谦哼了一声,这时才切入了正题:“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不要去找我的敌人帮忙。雪雁虫虽然难捕,我也不一定捉不到。莫非你以为上官洪煜比我厉害?”
“哪儿有的事?”凌婉容立刻否认,“我没找他帮忙,最多是将计就计而已。何况他这样要挟我,我半真半假的答应他一些要求,以后也能够知道他一些动向。”
上官洪煜那边,内应必须得有,只是她一年前就开始部署,却都失败了。上官洪煜的狡诈多疑,且喜欢对身边人进行不定时的试探,这注定了短时间内无法在他身边安插内应。
如今上官洪煜主动找上了她,她想来想去也觉得机不可失。虽然这法子冒险了些,不过就目前来说,她的确是最好的内应人选。
毕竟,上官洪煜觊觎她容贤楼的势力,以及药王谷的医、毒,而正巧她手中也有藏宝图,和上官谦在表面上的关系更是接近冰点——他不可能不打她的主意。
“你想有目的地接近他?”上官谦立刻闻出了这丝气息,也瞬间就皱紧了眉。
凌婉容尚且没想到他会反对,于是很自然地说道:“没错,如果是我去找他,他肯定会怀疑。而现在是他来找我,并且又拿出了雪雁虫引诱我,我将计就计应该能得到他些许的信任。至少这样一来,我能最快知道他的下一步意图。”
“我反对!”上官谦握住她双肩,斩钉截铁地说道:“取消这个念头,否则我立刻就散播你爹没死的消息。”
事关她的安危,他绝对不会等闲视之。上官洪煜那匹豺狼,让她直接对付,他不放心。
凌婉容没好气地一瞪眼:“你除了威胁我之外,还有什么手段?”她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人,她自然有办法应付上官洪煜的,要他瞎操什么心?
上官谦凝视她片刻,邪魅一笑:“当然有。”
说罢他低头欲吻上她红唇,却不料她早有防备,迅速地就以手挡在了他和她的唇间。
“手,拿开!”不容反驳的语气,上官谦深深看进她眼里。
回到容贤楼的凌婉容,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那个恶劣的男人……最后居然直接用嘴含住她的手指,湿润的感觉害她反射性缩回手,他则再度得逞吻到了她。最可恶的是,她比上一次更加投入……
有些魂不守舍地进入房间,凌婉容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爱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绝对不可以!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副楼主吧,他好像有些不对劲!”一见凌婉容回楼,紫竹急忙就冲上了前去,焦虑的神情透着惶恐。
事实上紫竹绝对有必要惶恐,因为莫君贤向来玉树临风,偶尔嬉皮笑脸、一副浪荡子模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长吁短叹过。
凌婉容迅速收回异样的情绪,看了紫竹那惶恐的表情一眼后,一边往二楼走一边问道:“他怎么了?莫非是哪家姑娘给他气受了?”称呼从‘大魔头’变成了‘副楼主’,看来她这位师兄的确把紫竹丫头给吓着了。
紫竹跟在她身后,依旧以焦虑的语气说道:“不会的,小姐。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副楼主不会这么反常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副楼主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了,而且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