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周云悠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山巅之上,身下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他活动着僵硬酸痛的腰背爬了起来,四下看去,只见青竹道人正端坐在一块高大的青石之上,面沉似水地盯着自己。他连忙上前行礼,谢过师父出手救命之恩。
青竹道沉着脸开口问道:“上次临别之时我一再叮嘱,让你勤加用功,打好根基,而你也一口应承。为何刚才我探视你丹田,却发现其内一丝真气也无?这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还招惹到那等邪魔外道之辈?若不是为师及时赶到,将其击杀,你哪还有命在?”
周云连忙将这些天的经历,包括这二十天里修炼进展,渡真气给丹长青,收下丹书丹药,以及刚刚一场大战等详细讲述了一遍。听得周云将全部真气攻入了丹长青体内,而不是懈怠练功,青竹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又详细询问了些具体细节,青竹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依你所说来看,那丹长青乃土属之身。他寻到的那本丹书为师虽然没有看到,但其上功法多半与他体性不符。他一直以武者先天真气为本,练了几十年没有把自己练死已经算他命大,还异想天开收了你一道木属真气,自寻死路也怨不得旁人。”
见周云面露不解之色,青竹又解释道:“我等修道之人所蕴之真气精纯无比,其相性之繁多,亦远超寻常武者那所谓的真气。那丹长青因为修炼了玉册丹书,故而虽是武者,但其真气也带有几分土属之性。他又得了你的木属真气,五行之中木克土,他不懂这相生相克之理,又不知温养之道而一味催炼,走火入魔当是必然。”
青竹又瞪了周云一眼,说道:“你不过初窥修道门径,就敢和这等人有所牵连,真是不懂惜命之理,命都没了修什么道。既然知道求医会有麻烦,一开始就应该坚决拒绝,等为师回来自然可以解决一切。你若不能时刻保持如履薄冰之心,为师也不必在你身上费心思了!”
周云连忙躬身认错,果然修道之路没有名师指引,可谓凶险坎坷之极。其实丹长青也是个可怜人,他一心求长生并没有错,可惜误入歧途,最后落得疯癫而死的境地,一生英明尽丧。想到这里,周云满怀希望地问道:“此次回来,恩师就不会再走了吧?弟子只觉眼前迷雾茫茫,心中有无数疑问,愿常伴师尊左右,以便时时请教。”
青竹捻着胡须摇了摇头道:“为师只能在此地逗留三个月的时间,期间自然会细细讲授修道之法。但三个月后必须外出远行,归期难料,望你自重自律,专心修炼。”
见周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嗔笑一声说道:“修炼始终是自己的事,为师只能帮你指引方向,总守在你身边也没有用。再说你以为是出去游山玩水不成,有了你这个徒弟,为师这余下的几年时日怕是不得安宁了。此前已经跟你提及,海州的天地灵气极为稀薄,修炼实在不易,但事无绝对,总会些灵气较为浓厚的灵山福地留存。为了不让你修为进境受到耽搁,为师此行就是要走遍海州去寻找这些地方,作为你修炼之所。”
周云这才明白青竹的一片苦心,不由得深深拜服,心中满是感激之情。接下来青竹又告知周云,在其昏迷之后,他不但出手救醒了被震晕的周维丰,更是施展回春手段,将孟崇山和程天奇两人从鬼门边上拉了回来。青竹直接对周维丰讲明,自己是来自东胜洲正宗玄门的修道之人,现已经将周云收入门下,让他不要再疑神疑鬼,横加阻挠。
眼看着备受敬仰的神医变成了癫狂的魔头,而所谓的妖道不但救了自家儿子,还成了消失数千年的仙人,周维丰也无话可说。再看青竹道人一副‘你若还不识趣,我就直接带你儿子远走’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妥协。原本自家儿子就无心诗书,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想来已经无法逆转了。周维丰是个果断之人,认清现实后,不但对青竹态度大变,还立刻吩咐将定波城外一座别院腾出。那里风景秀丽,清幽雅致,正适合周云修炼之用。
周云得知家中阻力全无,自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修炼了,自然高兴不已。接下来师徒二人席地而坐,青竹将一些修道的常识要点一一讲来,周云凝神聆听,只觉眼界大开。
他终于知道,不同于海州灵气稀薄,东胜洲内天地灵气周而复始,源源不绝,在一些仙家洞天,几可浓郁到凝液成池的地步。因此在那无尽广阔的大地之上,宗派林立,不但有清虚宗这等以炼气为本的宗门,还有诸如剑道、丹鼎、驱兽、炼体、符箓等种种派别,可谓百家争鸣。这些门派对修行一道也有不同称呼,如修真、修仙等等,但就其本质而言,与修道并无不同,而所有习练这些法门之人统称为修士。此外更有妖魔精怪之流,其中开通灵智之强者也有无数,与人族修士相比,其威能毫不逊色。
而自家清虚宗以炼气为根本法,讲究“天人合一,以身合道”,与周云前世中的道教很是相似,只是并没有供奉三清、真武等道祖仙尊的教义。按清虚宗的功法划分,修为境界分为十重,乃是悬照、开光、融合、引气、灵寂、金丹、元婴、元神、纯阳以及合道,须有大毅力,大机缘者方能上得顶峰。
清虚宗传承数万年,乃是东胜洲东部有数的顶尖门派。共有元神真君三位,为整个宗门的乾坤定鼎,更有元婴真人二十余位,金丹境长老数百位,至于灵寂、引气、融合、开光各个境界的弟子加起来更是多达数万人。以周云这般悬照境的低微修为,即使进了清虚宗山门,也只能勉强算是记名弟子,唯有突破至开光境,才能真正入门。
许多年前清虚宗一位元婴真人云游至海州,感念此地灵气淡薄,世人修道无门,随缘之下带了一批少年前往清虚宗,青竹就是幸运儿之一。他炼近百年,虽勤奋刻苦,却因天资所限,止步于融合境。眼看寿元将尽,心灰意懒之下,青竹花大代价重返海州,打算在故土了却余生,才有了收周云为徒这件事。
至于海州为何灵气如此稀薄,青竹也并不知详情,只知道数千年前在海州与东胜洲之间的海域上,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参战修士的境界何等之高不得而知,但从那以后,狂虐的灵气风暴出现在海州外海,如同漩涡般将海州的灵气不断抽吸。天地灵气乃是所有修士的根本,就像鱼儿不能离开水一般,灵气的极度淡薄致使海州内修士渐渐消失。
周云之前对修道界一无所知,听着青竹的讲解,他只觉得知道得越多,就有更多疑问产生。师徒二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青竹一抖衣袖,长身而起,笑着对周云说:“天色不早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只怕你父母已经在家中急得团团转了,为师现在就带你回去,你且上前来。”
周云闻言连忙走了过去,好奇地看向自家师父,不知会用什么手段带自己回家。只见青竹在腰间锦囊中掏摸了几下,从中取出一支竹制仙鹤,虽然小巧但做工非常精致,翎羽俱全。
青竹将仙鹤托在左手,右手捏了个法决,接着将仙鹤轻轻向空中抛去。只见一阵耀眼青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当光芒消失后,一只展翅可达数丈的雪白仙鹤,活生生立于面前。青竹笑着对双眼大睁的周云说道:“这竹鹤不过是宗门发放给开光境以上弟子的制式之物,内里封印一直灵鹤精魂,再以符阵驱动,可自行吸纳天地灵气御空而行。可惜在海州只能靠为师自身真气维持,不能用于长途飞行。待日后你修为提升,见到门内真人浮于云端的洞府亭台,那才是真正的仙家气派。”
如此大的白鹤可载五六人飞行,如今只有师徒二人上得鹤背,盘膝而坐甚是宽敞。白鹤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扇动巨翅腾空而起,直奔定波城而去。
白鹤一路飞行极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定波城已经遥遥在望。未免太过引人注目,师徒二人在城外降下,收了白鹤,步行进城。
待得到了周家府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维丰夫妇早就等得心焦,双方见面,周维丰面带尴尬地与青竹道人见礼,即为青竹出手相救道谢,又为自己之前的言语冲撞赔罪。
青竹自然不会将这凡尘琐事放在心上,打了个哈哈就将此事揭过。周维丰早已经设好宴席款待,刻意逢迎之下倒也宾主尽欢。
第二天,周云和青竹道人就搬到了城外的周府别院之中,自此青竹就住在周家,日日教导周云修炼。
那碧葫在吞吐灵气方面极为灵效,自动将丝丝缕缕的灵气不断汇聚到周云丹田,日夜不停。因此,不过一个多月时间,他丹田气海之内已是真气充盈,这等进境,即使在东胜洲内,也算是中上了。
原本海州稀薄的灵气对修炼阻碍极大,周云此等修炼速度简直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丹田主穴真气充盈之后,他就可以更进一步,开辟其他三十五处穴道了。
在青竹精心点拨护持下,周云顺利地打通了丹田一侧的关元穴。此后不但其他穴道指日可通,更让周云兴奋的是,他终于可以修习法术了。
可惜三月时间将近,青竹必须启程去为好徒儿寻找灵山福地了。留下一册《入门术法精解》后,他在周云依依不舍地送别下,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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