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慕尼黑雪后初晴。
耸立在街道两旁的原巴伐利亚王国古朴风情建筑,在清亮的冬日晨光中,竟然生出几许焕然新生的鲜艳味道。
七年时光飞逝,安然在回忆里一夜未眠。
在晨日的清冽空气里,安然心中涌动着无以名状的情绪。
两年了,当她决定拿开捂在自己胸口的秘密,不再将多尔拒之千里。
两年了,当她明白,只要多尔在,一切事情都可以去面对。
心上如同突然间冒出许多许多初生的春芽,它们探着头地挠动,痒痒的,又迫不及待。
一路上,有带着爱犬的女士朝她点头微笑,有步伐匆匆的上班族目不斜视,有三两成群的小孩嘻嘻哈哈打着雪仗。
安然穿过走了几百遍的那几条大大小小的街道,再转一个弯,就能看到湖对面多尔的家了。
她正想拿出手机给他发个短信,问他是否有空出来见见面。
看着前方的一瞬间,却蓦地收住了脚步。
两个优雅女子在一个鹤立的男子左右两侧,说说笑笑往这街转角的咖啡店走来。
男子微低侧头在右边女子耳边亲昵说着什么,女子浅浅笑着。
左边的女子倾身听闻,也笑了,宠爱地从后面伸出手,打了一下男子的背。
安然心跳骤然加速。
他们越走越近,转角这边的安然本能地后闪了两步,把自己隐藏在咖啡店立地的店招后面。
左边的女子裹着羽绒服,依然遮盖不了的干练和优雅,分明是多尔的姐姐,多安培。
那男子,半边侧脸在清晨的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多尔。安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右边的,右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丹儿,去年我带你第一次来慕尼黑的时候……”
他们说笑着推门而入,多尔对那个陌生女子附耳低言,言语断断续续传进安然的耳朵。
他嘴角的笑容是安然再熟悉不过的温柔。
安然也曾如每个陷入爱情的女孩儿一样,胡思乱想过。
她也曾想着,这么好的多尔,即便哪天属于了别人,那她也自私地希望他给出的笑是有所保留的,至少有哪怕一点点的不一样也好。
可是,刚才……
门轻轻的“碰”一声随风合上,却如雷般敲打着安然的心。
多尔,果真有女朋友了。
去年,他带她来慕尼黑的时候?丹儿?
安然记得去年,多尔从中国回来过一次,他电话说想要见她。
安然不肯。
他自个儿跑去学校等她,下课了她还赖在教室,假装自己给几个学生留堂补习。
她从二楼望下去,学校操场边上,多尔不停的看时间,他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姑娘。
多尔最终没有耗过她,和那个女孩儿一起走了。
江颜后来说,多尔当时是要赶回国内参加一个重要的婚礼,快要赶不上飞机,所以没来得及等到安然。
安然淡淡的问,江颜,你知道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是谁么?
江颜的表情就像抓住了小偷,带着审问式的八卦,安然,小样儿,嘿嘿,你担心那是多尔的新女友吧,吃醋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莫名其妙的折磨自己,折磨他呢?
安然轻描淡写回答她,只是随便问问,我没有什么身份去吃醋,而且多尔也不会是带着新女友来守前女友这么狗血的人。
江颜无奈,看了又看安然,叹气道,真不知道你是自己太自信,还是对多尔太自信。
江颜说,好啦,那个姑娘叫严丹,估计是他在国内的朋友,从中国来慕尼黑旅行的。
多尔在操场边等安然时,江颜过去和他打招呼,他给江颜介绍了严丹。
安然听了笑笑,也就没有再往心里去。
现在,这就是那个严丹?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自己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凭什么就觉得多尔是那个自己随时转身他都在那里的人?
你凭什么啊,安然。
多尔,他属于别人了。
安然迈着铅般脚步转身回走,突然觉得无比的软弱,头也发晕。
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在包里摸索着手机,要给江颜打电话。
才想起江颜或许正在上庭呢,失神慌乱地收回拨号的手指。
一没拿稳,手机掉在了雪地上。
她弯腰低头去捡,却发现怎么就视线模糊,看不清楚了呢?
她摇了摇头,感受到手背上接住了不知道哪里滴落下来的,一种带着微温的湿润,瞬间,那湿润在寒冬的气候里变得冰冷。
居然哭了?又哭了?
安然恼恨自己般,不耐烦地抬起手抹了抹眼睛。
眼泪却啪嗒啪嗒越抹越多。越抹越狼狈。
自从见了多尔的这两天,每天都在哭,难道是以前二十六年哭太少?
安然好笑地骂自己,你到是有点儿出息啊,到底丢人现眼的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一切不正是你希望的么?
很好啊,你看,多尔开始新的感情,新的生活。
不用再对一个有着不为人知过去的人念念不忘。
不再把他那世间所有珍宝也比不过的温柔,付诸在一段也许根本不会有未来的情感里。
安然,你哭什么呢,你自己赶走了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你还不愿意他得到幸福么,你果真是个最坏的女人啊。
她再也抑制不住地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