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在江南。”面对柳云好奇的目光，韩庆之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
“不在江南？那他在哪里，到底是谁？”柳云现在更好奇了，不在江南远隔千里都可以威胁强迫到大当家、二当家这等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到柳云那等好奇的神色，韩庆之知道今天不他知道答案只怕他会好奇死，于是简略答了一声道：“辽东，毛文龙。”
“毛文龙！”柳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毛文龙虽然只是一个武将，一个总兵，不是进士也不是巡抚、总督等高级文官，但在重文轻武的大明，毛文龙却是个一般文官都不敢轻视的异类。
他是被皇帝赐了尚方剑的武将，他也是唯一一个被称为“帅”的总兵，其他总兵最尊贵的都只被称为某某将军，而毛文龙却被崇祯皇帝在正式和非正式的场合都尊称为“毛帅”。
韩庆之对柳云听说毛文龙大名之后的惊呼也感到很正常，因为毛文龙本是江南钱塘人氏，他的大名不仅在朝中很响，在辽东很响，在江南也是为众人所知的英雄人物。
但韩庆之却不知道柳云的惊呼中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大名鼎鼎权势如日中天的毛文龙几个月之后就要死了，他要死在袁崇焕的剑下。
“毛文龙远在辽东，他怎么知道躲在深巷中的利器铁铺和二当家你的？”柳云惊呼一声后，又更惊奇毛文龙和二当家的关系。
韩庆之看着好奇的柳云，温润如玉的眉眼间稍有片刻的犹豫，是否要说出他和大当家曾在辽东的往事？
犹豫片刻，韩庆之终究还是省略了许多故事，对柳云简单说道：“韩曾也曾远游过辽东，与毛文龙有数面之缘。毛文龙看到我的无名剑后动了心，要高价买去，我没答应，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现今他找来几块星铁要我帮他铸剑，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如若我铸不出达他所求的剑，恐怕他要来抢我的剑了！”
“毛文龙要韩兄帮他铸剑，难道他前些日子来过江南？”柳云又问了一句，问完之后就立刻发觉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好像有些傻叉。
“他自己虽没来，不过他在江南有他的势力，麒麟帮就是受他控制的一大势力，为他在江南收购货物服务。”
“是了，毛文龙东江一镇的兵马不止三万，不是朝廷每年发的军饷能养得起。他肯定要做些生意的，除了朝鲜、日本外，他不会和后金鞑子也有生意上的来往吧？”柳云又有些好奇地问了问韩庆之。
袁崇焕先斩后奏斩杀毛文龙是后世争议较大的一件公案，几百年后还双方各持理由激烈纷争不休。
一方认为袁崇焕杀得对，毛文龙在东林重要人物袁可立下台后就无人能制，早有通款后金之迹，反叛大明之心。袁崇焕要平辽就必要先除掉毛文龙，先发制人杀掉他是毛文龙罪有应得，是袁崇焕的果敢明智之举。
另一方则完全相反，认为毛文龙是抗金英雄，袁崇焕以权力私心杀了他，导致插在后金腰上的一颗钉子被拔出，后金在辽东后方再无顾忌，可以大胆绕道蒙古，绕过大明重兵把守的辽西走廊和山海关，从蓟门、喜峰口一带直攻大明的京城。
柳云对这段公案也有些好奇，到底毛文龙在袁崇焕杀他之前，有没有反叛之心？所以现在想问问曾在辽东呆过，而且和毛文龙有些关系的韩庆之。
韩庆之虽然对柳云这么好奇毛文龙有些不理解，还是简略地答了一句道：“这几年中他和后金有无生意往来我不清楚，因为三年前我已经离开辽东了。不过诚如柳兄所说，毛文龙确实对商业和银子有很大的兴趣，朝廷要去查他的帐他很不乐意，朝廷要对他派监督军饷的文官，他也拒不接受。甚至韩某认为，毛文龙在商业上的兴趣倒和另一个人很相似。”
“谁？”柳云一下又被韩庆之勾起了兴趣。
“东南的郑芝龙。”韩庆之淡淡答道。
“我晕！原来是郑芝龙！”柳云对郑芝龙这个名字可是更一点都不陌生。
郑芝龙，就是郑成功的爹啊！二十岁就成为海盗头子的传奇海盗！
“说起来，毛文龙和郑芝龙还颇相似，他们的名字都有一个龙字，他们都以海岛武装商贩集团起家，他们现在都是大明最著名的两个武将，他们手下的军队将领都由自己任命，朝廷管不了。但他们也有一个最大不同之处，那就是郑芝龙的四万多军队不用朝廷发军饷，而毛文龙的三万多军队每年至少要耗掉朝廷三十万两白银的饷银外加许多粮草。韩兄你觉得呢？”
“诚如柳兄所言，郑芝龙更有钱，船只大炮更多，他的生意比毛文龙的做得更大，毕竟东南的天地更广阔。”
……
毛文龙，郑芝龙，这两龙可是崇祯皇帝这真龙天子都有些惹不起的！只是历史上郑芝龙还要强大风光十几年时间，毛文龙却在三个月后就要被袁崇焕设计斩杀了！现在自己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二当家，要不要去阻止袁崇焕杀毛文龙改变一下历史呢？
要知道袁崇焕虽杀得了毛文龙，却根本控制不了毛文龙手下的那些强兵悍将，那些都跟毛文龙改了姓的什么毛九成、毛有德、毛可喜、毛仲明等在毛文龙死后都要反叛，都要成为皇太极的座上宾，成为大清功勋卓著的开国王爷，成为大明的祸害啊！
但是袁崇焕要杀毛文龙，连崇祯都阻止不了，自己一个小人物能阻止？袁崇焕认得我姓丘？
那要不要跑去辽东向毛文龙密告，说袁督师早看不惯你了要杀你了，你要小心他啊！
……
“柳兄，你在想什么，好像有难解的心事？”韩庆之见柳云一时锁眉不语，有些关心地问道。
柳云抬头看见韩庆之那温润如玉的双眸，那淡淡温柔的笑意，似乎一下豁然开朗了。
“毛文龙强迫二当家你为他铸剑，铸不成功还要抢你的无名宝剑，看来对二当家很不善意，老子管他死活呢！他死了那几块好铁二当家不如就送给我吧！”
韩庆之听了柳云的话，却微有些惊讶地问道：“毛文龙会有不测的杀身之险？柳兄何以见得？”
柳云笑了笑道：“既吃朝廷的军饷，又自己私下开小灶做生意，军队又不让朝廷管，手下的大将也都跟着姓毛，当然会有危险的！不谈他了，二当家带我去看看那几块好铁吧！”
韩庆之也一笑置之不再多问，正准备带柳云去看那几块毛文龙派人送来的星铁时，大当家向崇刚、三当家魏煜、还有四爷徐温、五爷陈鼎也都走了过来。
“庆之，你今天去和刘同谈得怎样了，他怎么说？”大当家似乎要问韩庆之什么生意上的事，竟也不避讳柳云在旁边。
“刘同说在江南不会停多久，最迟后天就要起船南下去台湾岛，所以想要一次将货出清，少了不卖。”韩庆之答道。
“那批货共有多少，他要多少银子才肯出？”向崇刚又问。
“六万多斤，两千两银子。”韩庆之简略答道。
“六万多斤，两千两，这也够便宜的，可以大赚一把！只是我们一时拿不出那么的多的银子来。”魏煜有些遗憾道。
向崇刚忽然转头向柳云，宽阔光洁的额头下一双眼睛迸射出炯炯的亮光，微笑问道：“你带来了两千两银子？”
这还是柳云第一次看见大当家比较正眼地看向自己，比较不傲慢，比较友好的眼神。哼哼，终于有求于老子了吧！这个时候再来正眼看老子，是不是晚了点？
柳云偏过了头去，淡淡地答了一句：“我是带来了两千两银子，不过暂时存放一下在轩辕帮，那银子我还有重要作用，你们别想打我的主意啊。”
忽然一片冷飕飕的感觉从背后袭来，柳云还来不及反应，已被冰寒的刀锋压住了肩头。
“你想干什么？威胁老子么？老子是被威胁的人！”柳云一下怒了！
“何不宰了你？为何要威胁你？”向崇刚挑了挑眉，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中却有一股吓人的杀气透出。
“别，别乱来！妈的！你们有什么要求老子都答应就是了！”
“这才识相嘛！跟我们合作，也不会亏了你小子！两千两银子本钱，你出一千五百两，我们出五百两，然后赚的钱对半分，你看如何？”向崇刚对柳云笑着说话，那冰寒沉重的刀锋却还搁在柳云的肩上，压得他一动不敢动。
“对半分啊！大当家说笑了，我不过多出一点银子，你们却出那么多的人力，我怎么好意思拿一半呢，你们分给我……四成我就知足了！”
柳云已猜着轩辕帮这群家伙要做什么生意了，二千两一次可以买六万多斤海路货，又有大把银子可以赚的，除了私盐还有什么？贩卖私盐虽然有些凶险，但为了那十倍的暴利，柳云觉得也可以去冒险去搏一搏，只是大当家说对半分时那神情明显一点也不认真。
“他要四成，你们觉得公平合理么？”向崇刚又笑问了问周围几个帮凶。
“四成，太少了啊柳兄弟，你出了超过七成的本钱，至少也要分给你六成利钱才对的！不然说出去我们轩辕帮从不以强欺弱的名声也毁了啊！”黝黑如铁塔的徐温咧嘴笑了笑，露出比非洲黑人还白的牙齿。
“的确少了点啊！柳兄弟要来苏州府那么多名妓的消息，只分给你四成怎么够你以后一家家地去玩的！”魏煜说着也用左手拔出了绣春刀，有意无意地晃了晃。
“不！多谢三当家的好意了，我柳云要去青楼名妓那里玩，不用花银子的，送她们一首诗就够了。我真的不用那么多银子，分给我四成……不，分给我三成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你们不用再多分给我，强塞给我也坚决不要的！”
听了柳云这话，向崇刚压在柳云肩上的刀锋终于撤下，灿若云霞地笑了笑：“那我们也不为难柳兄弟了，你说只要三成，就给你三成吧！”
日！这样欺负老子，老子日后一定要报复！肩头一松的柳云在心里愤愤发狠！还好二当家韩庆之没有怎么威胁逼迫，日后的报复就不用算他在内了。
在大家都离去时，韩庆之又无意中告知了柳云一个消息：“那个被你排在吴江八艳之首的归家院姑娘李轩儿，今晚就要正式出阁了，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柳云听到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拔腿就向归家院跑去。妈的，原来李轩儿还是个未破瓜的雏儿，老子看中的女人谁敢抢！
“柳兄，等等，这个还借你用一下！”韩庆之将腰间的无名宝剑又解下扔给了柳云，又笑道，“记得明天早点回来，别乐过头误了生意。”
柳云接过剑，道了一声谢，深感二当家的周到细心。吴江八艳之首的李轩儿出阁，一定少不了争风吃醋的事，没有刀剑在身怎么行？自己这个“阉党爪牙”现在可是树敌不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