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宫。
唐哀帝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并没有让人请皇后出来迎接,而是自己走了进去。
顾皇后在书房里,灯火摇曳,大门紧闭,门外还有两名宫婢看守,两人间到疏锦和唐哀帝一行人微微紧张,其中一人行了礼便准备进去通报,唐哀帝挥手制止,领着疏锦和陈美人一起进去,压低了声音扔了一句:“都在外面守着。”
进了书房,房内除了顾皇后以外还有两名宫婢装扮的女子,别人不认得,魏疏锦可是眼熟得很。
“皇后这是在做什么?训人还要关起门来。”皇帝随意找了位子坐下,疏锦看见顾皇后的脸色因为唐哀帝的出现而变得微微发白。
“臣妾哪里是训她们,是臣妾想让她们去领些花种回来栽种,怕她们记不好便准备列个单子。”皇后说话时丝毫不见紧张,好像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皇后娘娘对下人未免太过宽容了,要连领些花种这事儿都办不好,也就不必再给好脸色看,该严厉的时候就严厉一点,别让她们失了分寸。”陈美人风情万种倚在唐哀帝身上,讽刺的说着。
顾皇后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悲哀。但随即又掩饰的很好:“妹妹说得有道理。这位是新封的霁婕妤吧,可真是个天仙一样的人儿!”
疏锦笑着,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谢皇后娘娘谬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质到是谁也比不上的。”
唐哀帝搂着陈美人起身:“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朕饿了,传膳吧。”
皇后与皇帝并排走着,后面是疏锦再是陈美人。那两名宫婢也只好跟在后面,不敢离开。
疏锦正喝着汤,看了看那两名宫婢忽然手一抖,汤便尽数淋在衣服上。“哎呀,臣妾不小心把汤洒在衣服上了!”
唐哀帝关切的看了看疏锦:“没烫着吧?”
疏锦摇摇头,看向顾皇后:“不知皇后娘娘方不方便借件衣裳给妹妹穿?”
皇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领了疏锦去了她的寝殿。
此时整个寝殿只有疏锦和顾皇后两个人,中间隔着一道百鸟朝凤的屏风。
“皇后娘娘宫里这道屏风很漂亮啊。”
“你若喜欢就送给你吧。”皇后舒了口气,温和地道。
疏锦声音别样清晰:“臣妾哪敢用百鸟朝凤这种图案做屏风啊。臣妾毕竟在浣衣局待过。”
皇后脸色剧变,良久开口:“霁婕妤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明白。”
“臣妾在浣衣局的时候,正巧跟秋蓉和明月两位同住一间屋子。这样皇后娘娘听明白了吗?”疏锦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金色宫装穿在她身上更是艳光夺目,贵气逼人。
顾皇后走近魏疏锦,想了想:“本宫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相反,本宫还可以帮你得到圣宠,青云直上。”
“唔,很诱人的条件啊——不过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喜欢臣妾得到圣宠,因为说不准哪天就成了敌人呢。”疏锦说着回身面对屏风,伸手细细抚摸那道屏风。
不是说不准哪天就成了敌人,而是已经是敌人了。混沌净土卷入太子夺位,那么她只能连着太子一起铲除,否则等太子登基那天,混沌净土有了皇族护身,她更显得报仇无望。
做交易的时候她不管,现在饕餮印在手,他已经没什么能让她投鼠忌器的了。
“为什么不能是同一战线的人?”顾皇后反问。
疏锦眼瞳转了转,认真地说了句:“因为太子殿下,实在不招人喜欢啊。”
顾皇后正要继续说什么,门口突然有名宫婢过来传话:“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问您和霁小主是否更衣完毕,桌上的菜快要凉了。”
皇后点点头:“知道了,回去告诉皇上,说本宫和霁婕妤马上就过去。”
“是。”宫婢匆匆回去传话,疏锦也请了顾皇后一道回去。
快要到正厅的时候,顾皇后突然说道:“本宫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与本宫和太子为敌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哪怕你揭穿她们俩的身份,也证明不了什么。”
疏锦脚下一顿。
顾皇后已经言笑晏晏进了正厅里:“皇上您瞧,臣妾的衣服穿在霁妹妹身上反而更好看了!”
疏锦聘婷而来,所到之处,万众屏息。
“果然如此。”唐哀帝眼中神采近乎迷恋:“回头让尚衣局照这个颜色款式做几套给霁儿。”
疏锦走进来谢了皇帝赏赐,再闲话了几句,热了一遍的菜肴再次端上来。
用完膳唐哀帝便起身要和疏锦陈美人回去了,皇后殷殷相送。
自始自终疏锦没再提起那两名宫婢的事,这让顾皇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临出宫门时,疏锦故意走在最后面,附在皇后耳边轻轻说了句:“臣妾认真地想过了,太子真的很不讨喜。”
顾皇后双眼蓦然凌厉起来。
疏锦笑笑,转身跟上唐哀帝,并没有回头。
在乾清宫又批了会折子,唐哀帝便打发陈美人回去了,疏锦想了想起身也欲告辞,唐哀帝忽然拉住她:“今晚朕去你宫里。”
疏锦忽然眼皮一跳,然后低眉顺眼:“臣妾恭候圣驾。”
酉时二刻。
疏锦不论做什么总也静不下心来,她想到扶音,想到花镜唯,想到太子,想到陈策杀她的瞬间,又想到婳伞是东宫太子的人,越来越多杂乱的东西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突然怀念起和扶音在南海的那段时间。
她又想起花镜唯身上的气质初见时像极了扶音,这几年她甚至有时候把他当做扶音的替身,可是,她已经没资格再去奢望什么了。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只是踏平混沌净土,而花镜唯,她不希望这些事有一点打扰到他,包括皇权。所以她拒绝了右相陈策,可是她忽然想到——南唐皇嗣中除了太子和花镜唯,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皇子了。
也就是说,如果扳倒了太子,继位的必然是......
疏锦如梦初醒,想到刑部大牢里还未流放的陈策。
窗外夜风呼啸,槐花被吹落不少,有一两片被吹进疏锦案几上的墨盘里,瞬间染黑大半,疏锦看着黑白分明的槐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