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湮闭眼一直等着,可是那想像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倒是被什么一下压倒在地上了.并不是很疼。
睁眼,李嬷嬷伏在自己身上,想是生受慕容敌一掌。
李嬷嬷当即就咳出一口鲜血,却是不管不顾抬头虚弱的对慕容敌道:“老爷,姨娘去了,您还要毁约杀了小姐吗?”
慕容敌听言迟疑了一下,闭眼平息一会,收掌站在原地。
慕容湮顿时反身抱住李嬷嬷,转过来看时,李嬷嬷倒是又咳出一大口鲜血。
“嬷嬷,嬷嬷,嬷嬷你怎么样?”慕容湮慌神,手伸出来帮她抹了嘴角的血,可是那血这么也抹不完似的。
慕容湮急的抓头,血污了自己一身,眼泪疯狂的涌出来。她忽的又记起前世,李嬷嬷也为帮自己被秦煜炀杖责致死,那个血腥的画面还未忘记,今世嬷嬷又要离我而去吗。
慕容湮越想越怕颤抖的大叫:“大夫,大夫,大夫,来人啊,快快,快叫大夫。”
这么一叫倒是真有一个小丫从外边跑进来,见到李嬷嬷的样子吓了一跳,就要出去喊大夫。
“站住。”慕容敌出声。
小丫头忙的立住低头。慕容湮抬头,紧紧抱在怀里的李嬷嬷已经吐了好几口血,现下正躺在她怀里微微的喘息着。
慕容湮眼神一缩,叫小丫头过来扶住李嬷嬷。走上前对着慕容敌跪下:“大将军,原是我错了,求您救救嬷嬷。无论您是要我做什么,只要能救了嬷嬷,我什么都愿意。”
“真的?”
“对?”
“呵,怎么服软了?怕了?来不及了。呵,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了,我会留着你的。你看,这就是一个警告。”慕容敌指着李嬷嬷说,“你看看她,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自以为她才会死。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哈哈哈哈。”慕容敌笑着说。
许是这个指责太过诛心,慕容湮惊得一退,眼神有些绝望。
慕容敌止住笑声瞟了慕容湮一眼一甩袖走了,到了门口大声道:“今天这蔷薇园谁也不准请大夫。”
看着慕容敌的背影,慕容湮眼神黯淡。
她爬到李嬷嬷身边,示意小丫头下去,自己抱着奄奄一息的李嬷嬷满脸泪痕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的慕容湮忽然又想起白日的那窝蚂蚁,现在的自己可不就是那弱小蚂蚁,任人揉捏,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亏自己以为是那手握木杖之人,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只弱小的蚂蚁,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了。
李嬷嬷睁眼,虚弱的举起手抚了抚慕容湮的脸:“小姐,不用说对不起,嬷嬷这一生无儿无女,早把小姐当亲女儿看的,虽然身份低微……”李嬷嬷没说完,慕容湮流泪就冲口说道:“嬷嬷,您不低微,您比那些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贵族要高贵很多。”
“小姐,嬷嬷听小姐这么说很开心。我们小姐最懂事了。”李嬷嬷虚弱的抬手给慕容湮抹眼泪,“小姐不要伤心,嬷嬷早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死了也没什么的。姨娘当年对我本就有恩,就当回了她当年的恩了。小姐……咳咳……小……姐,不……不必介……怀。小……姐,一……一定……要……好好……好好的……活……”说完手就无力的垂下,又咳出几口血没了呼吸。
窗外,大风不止,那大雨也顷刻而至,大滴的雨水从开着的窗子飘进来。慕容湮紧紧抱着怀里的李嬷嬷,流泪喃喃道:“嬷嬷,我娘亲对您的恩情,就是再大也不用您还两世啊。这两世的债我要怎么还啊。”
司马澈从屏风后走出来,至窗前关了窗户,回头见呆坐在地上抱着嬷嬷尸体的慕容湮。此时的她就如同一只绝望的孤狼,那样的伤心和绝望,感觉就要溢满了整个屋子。
司马澈感到一阵心疼,没有说话,走过去关了门静静的坐在慕容湮的旁边。
整整一夜,两人就这么陪着坐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慕容湮紧紧抱着那早已冰凉的尸体,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从旁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这个呼吸声就像是悬崖边拉住自己的绳索将自己拉回地面,只有听到这个呼吸声慕容湮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也是这个呼吸声在这个无边黑暗又永远找不到出路的冰冷地狱里给了她一丝的光点。
破晓时分,大雨已经停了。天边已经泛起一片浅浅的亮色,打破浓黑的夜幕。
司马澈走上前从后面轻轻的抱住慕容湮冰冷颤抖的身子,那些许的温暖让慕容湮僵硬的身体缓缓的软下来。
“丫头……”司马澈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这一声让慕容湮身子震动了下,睁开眼睛。
“是我害死了嬷嬷……”慕容湮喉咙沙哑的答非所问喃喃道。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只是你还太小小保护不了她。丫头,我在呢。”司马澈轻声安慰。
慕容湮像是一下子放松的倒在司马澈的身上,她冰冷的身子渐渐暖起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似乎是个大火炉,任由她贪婪的攫取着温暖。
待窗外已经泛白,远远听见公鸡打鸣声。
慕容湮才自司马澈怀里起来,转头说:“你回去吧。”
司马澈站起来,看了眼脸色仍旧泛白慕容湮又摸了摸她的头。
快到门口时,听见慕容湮道:“谢谢。”
司马澈没有回头挥了挥手,闯入那有些朦胧的晨雾中。
留在原地的慕容湮,摸着李嬷嬷脸道:“嬷嬷,您的债湮儿只能下辈子还了。下辈子,湮儿要成为您的女儿孝敬您,还这两世的恩情。但我也绝不会让您白死的。”
言罢,慕容湮自己吃力的抱了嬷嬷到床上,出门叫丫头打了热水,亲自帮李嬷嬷梳洗。
她专注的替李嬷嬷梳头,就像每天李嬷嬷帮自己梳头一样。
几个丫头,在旁边看着她不敢上前。青禾用力的绞着双手,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太阳已经出来,薄薄晨曦像是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蔷薇院里一片狼藉,昨夜的那场暴雨,大风猛烈地上到处是残枝败叶,蔷薇花瓣落了一地。
几个小丫头并婆子费力的打扫院子,不多时院子又回复原状,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慕容湮唤了青禾来梳妆,依旧是一样的洗漱盆具,只是那个打水兑水的人却是冰冷的躺在床上了。
“小姐,梳什么头”青禾小心的问。
“蒲桃髻吧,我记得嬷嬷教过你吧。”慕容湮对着铜镜披头散发。
“是……是小姐。”青禾盯着镜中的人忽的有些结巴。
“叫你梳个头,你怕什么呢。”慕容湮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是,奴婢是怕自己手艺不及嬷嬷好,怕惹得小姐伤心。”青禾轻轻的拿起梳子小心的梳着。
慕容湮不语,只是盯着镜中自己出神。
后面的青禾,心中更为忐忑,手上更为小心。
一个头梳了半个辰,她却感觉极为漫长。
待头梳好后,慕容湮站起身朝床边走去,经过青禾身边时轻声问:“夫人院里的兰花应该开的很好吧。”
青禾低头,身子在隐隐颤抖。
慕容湮没有在理会她,她走到床边费力的把李嬷嬷抱出门放在垒好的干柴上,又从一旁小丫头的手里拿了准备好的火把,闭眼点火。
“嬷嬷。这个地方太脏,湮儿不想让你留在这里,您放心湮儿一定会带你离开的。”慕容湮轻声道。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射过来,金色纱幕洒满整个院子。
慕容湮站在原地看着那不断燃起的烈火,看着慢慢升腾的火舌渐渐吞没那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