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蒙山脚下,进山的路蜿蜒曲折,一旁是青松翠柏,鸟鸣悦耳,一旁是青潭深涧,溪流琮琮。
一辆马车在溪边的一处小坡处悠悠停了下来,坐在马车前头的小厮翻身下了车,隔着车帘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取了水壶远远往坡下走去。
不一会儿,车里跳下来一个青衣圆脸的女孩,仔细卷好车帘,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妃色衣裙女子,慢慢下了车。
孩子双脚刚刚沾地,便用力挣脱女子的手,一溜烟往马车来时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青衣女孩和妃裙女子惊诧之下也顾不得形象,拔腿便朝男孩拼命追赶了过去,终于一前一后将男孩夹住,男孩见无路可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稚嫩而宏亮的声音,顿时在山谷层叠回荡。
“呜呜呜......你们是大怪物......呜呜呜......梅馥我要休了你......”
梅馥紧紧搂住周昱瑾,令他无论如何也再挣扎不开。
山路险峻,潭水幽深,这里可不是一处可以讨价还价的便利场。
“你再跑,我就把山楂酪全送给别人吃!”梅馥大声威胁道。?
“为什么?”怀里的男孩猛的一挣,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大声嚷嚷道:“那是我的山楂酪!是我的!”
梅馥和丫头相视一笑,先后松开了刚刚缚紧孩子的手,双双长舒了口气。
周昱瑾见二人并不答话,以为她们已将自己的美味送与了别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号陶大哭起来。
梅馥连忙蹲下身去,在孩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孩子转眼破涕为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梅馥的手就要回车里去。
丫头笑得合不拢嘴,问道:“小姐,您刚才跟他说的什么呀?”
梅馥刚想开口,手牵手的周昱瑾抬起小脑袋,朝丫头认真道:“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不能问,知道嘛?”
丫头杏眼弯弯,忍俊不禁道:“你才多大一点,就有秘密了?”
周昱瑾双目如漆,抑着头一本正经道:“对呀对呀!那是我和梅馥的秘密,不能告诉你,知道嘛?”
梅馥朝丫头眨了眨眼睛,哄道:“好吧好吧,那是咱们俩的秘密,我谁都不告诉,好吗?”
周昱瑾这才放了心,点了点头,可是小嘴并不闲着,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说着只有自己明白的话,听到旁边树林里的鸟叫,小脑袋忍不住左瞧瞧右看看应声寻找,嘴里大声朝天空嚷道:“喂!小鸟!”
三个人大手牵小手,在溪边叽叽喳喳驻足片刻,复又上车行路。
自从和周夫人花厅一见之后,梅馥便和丫头一起抓紧时间收拾行李物品,周昱瑾服了广济寺求来的汤药,几副药下去整个人便又活泼了起来。
寄人篱下锦衣玉食的生活,越早远离越好。三日后,她们便与周夫人告辞,驾着一辆小马车,出了周家的大宅门。
这一日,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程,听赶路的小厮说,再往前走上一段就到达了。
路上,她们经过了一片又一片长势良好的茶园,小厮说这几个山头都是周家的老茶园,由于倚山修建,依山傍水,地理优越,周府制茶的许多原叶便是在这里采摘而得。
马车延着山泉往上行驶,小厮又指着一丛丛散落在石缝中?竹子旁?溪水畔零零落落的茶树,告诉梅馥她们,家中的贡品六安瓜片便是产自这里。
梅馥从窗帘往外眺望着,心里不禁暗暗赞叹。
据说这里地势高,气候寒冷,病虫害很少,茶树都是野生,并且只采一季,又是与这里的竹子、豆杉、松木、果树、野花共同生长,只有用这里种出的茶做出的六安瓜片,才会有徽州周氏贡茶特有的气息和与韵味。
走过茶园,又过了一条长长的木栈道,车子行到山腰一处院落门口,终于缓缓停了下来。车头的小厮告诉梅馥,她们已经到了周家修建在这里的山房别院。
梅馥在车中憋闷已久,头一个下了车,丫头也随后从车里抱出周昱瑾,几个人站在山房之外,远远往四周眺望,只见此地松林环绕冠盖而成一道天然屏障,玉泉趵突从山房一旁清跃而过,将山房与外界自然隔开。
而面前的山房是一座面泉两楹式的水榭建筑,山房正中匾额高悬,上书“静庐”两字。墙柱窗檽均为竹木架编而成,简朴雅致,环境清幽,左侧一道石墙延房而建,墙上开门,面循石径而入山房。
几个人一行跟随小厮步入山房,只见山房之中,虽然内设简约,却是桌案几榻一应俱全,正房两侧又各自设有茶室与暖厨,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梅馥临窗而坐,只觉面前层鸾叠障林,泉音袅袅,竹色含翠,使人只觉远离万丈红尘,心中从此了断尘埃挂碍。
周昱瑾也十分兴奋,从丫头怀里一跃而出,东瞧瞧,西看看,又扭扭小屁股,一下爬到梅馥的膝上,舔舔嘴唇,巴巴的道:“梅馥,我饿了。”
梅馥这才想起来,她们赶了大半天的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连忙差小厮把行李柴米等物挑进山房的暖厨,让丫头看着孩子,自己亲自下厨,不一会儿便做了几样小菜端上桌来,招呼丫头和周昱瑾一起饱餐一顿。
用过午膳,周昱瑾支撑不住,丫头一同陪着午歇,梅馥与赶车的小厮闲聊,得知这少年名叫合生,他的父亲就在周家设在离山房百步之摇的作坊里制茶作活,欣然提出一同拜访。
合生许久没有见到父亲,听到梅馥的提议,十分高兴的在前面引路。二人延着山涧往山房下坡处走去,转过一个弯,远远的就闻到了浓浓的茶香。?
当他们一一后走进制茶坊时,一个老人正在转着一个大竹扁转来转去,不时地抓起一把茶叶闻一闻。
合生回头朝梅馥腼腆一笑,低声道:“二少奶奶,这就是小人的家父。”
与此同时,老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一脸笑意地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