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场内,陈元礼已经几次出现险情,十分狼狈,石猛看见这情形,越发卖弄精神,把个军刀舞得虎虎生风,只听“嗤啦”一声,陈元正胳膊被划了一道长口,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石猛狞笑着步步紧逼。
刘广平再也按捺不住,左右一看,旁边一个妓院的仆人手里拿着个长把扫帚正在看热闹,他也不及多想,从那奴仆手中夺了长把扫帚,跳进场内,大喝一声“住手”,阻住石猛去路。石猛身形一滞,打量了他一下,又狞笑道:“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好好好,老子今天就把你们一锅烩了。”便舞刀上前。
刘广平想起吴鸭嘴教他的话,“临阵对敌,切不可失了先机,定要处处主动,方能战胜”,想到这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扫帚就向石猛拍去。石猛本是要来砍他,看他扫帚来得快,只能举刀来迎。
柳维骐乍一看到刘广平,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刘广平已经死了,却没想到他竟能逃出生天,居然还能在这里看见他,不过此时他看石猛凶神恶煞一般,不由得暗暗为刘广平捏了一把汗。
刘广平使把扫帚到底是不习惯,才过几招,就已经渐渐险象环生,他终究是欠缺了对敌经验,武艺本来也不精熟,这下更是忘了六七分,心内越来越急,他见石猛逼得越来越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从上向下一扫,想把石猛逼退,谁知扫帚行至中途,自己竟有些手软,被石猛一刀把长把前面的扫帚草砍得漫天飞舞,不想也是凑巧,有些扫帚草落在石猛头上和衣服里,扎的石猛又痒又疼,哇哇乱叫,刀法有些乱了方寸,刘广平竟是因祸而福。
刘广平见此良机,哪肯错过,一把将扫帚头撸掉,挺长棍来斗石猛。石猛浑身被扫帚草刺得难受,有几根更是顺着脖颈钻进他的背上,正不上不下,刺挠地他很是难受。
他只想快点解决刘广平,谁知刘广平看他难受,心下反多了几分信心,把吴鸭嘴教他的手段使了个八九分出来。石猛使得力气大了,身上刺得难受,使得力气小了,刘广平的长棍又有些难缠。虽然刘广平也一时不能占得上风,却堪堪斗个平手。
黄胖子站在前院角门看着暗暗着急,众位看客却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又是喝彩,又是指点,浑忘了自己是嫖妓来了。
柳琚摇着羽扇,一副淡定的神态,好像事不关己。柳维骐却有些担心,刘广平毕竟是宅男,虽然身大力不亏,但是太缺乏锻炼了,刚才的几下还是虎虎生风,后面这几下就有些散乱,棍子带的风声也没有那么急了。幸亏石猛背上难受,使不出全力,只恐石猛调整过来,刘广平就处境堪忧了。
刘广平气喘吁吁,手里的棍子挥得越来越慢了,旁边的陈元礼撕下衣襟,简单扎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看刘广平不妙,夺过柳家奴仆手里的一把胡凳,也加入了战团。刘广平见来了生力军,也抖擞精神,勉力支撑,这下石猛被两人夹击,登时形势不妙。
石猛气的大叫:“无耻之徒,居然以多欺少,有种的跟爷爷我单打独斗。”刘广平可完全没有骑士精神,只想把这恶棍打跑,任凭他骂人,也不回答,手里反而加快了进攻的速度。陈元礼更是求胜心切,虽然一只胳膊有伤,但也不甘落后。石猛渐渐有些左右支绌。
但石猛手里毕竟有柄钢刀,两人家伙有些不称手,也不敢逼他太甚,怕他狗急跳墙。场内一时陷入僵局。看客们倒是看得过瘾,不住的拍手叫好。
正在这时,忽听得大门外一声暴喝:“谁敢伤我家主人?”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奴仆引着十数个持着各色武器的家丁闯进院内。原来是柳家助拳的来了。
石猛一看势头不好,连挥两刀,大叫一声:“都不要走,等着老子来收拾你们。”说罢,飞也似的夺路而逃,柳家的奴仆和家丁也都去追赶他。
众看客一齐哄堂大笑,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才的打架事件。
刘广平更无暇去追石猛,虽然石猛已经跑了,他还觉得心有余悸。他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恼恨,庆幸吴鸭嘴教了自己几路枪法,今天现学现卖,总算派上用场,恼恨的是,平时习武不精,今天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就成了刀下亡魂,以后再见到吴鸭嘴,可要好好学好武艺。
正寻思间,他看见陈元礼捂着胳膊,赶紧去扶住陈元礼,幸好只是划破,口子并不太深,不过虽然被简单扎住,但包扎的布上还是渗出了血。陈元礼觉得心头一热,摆摆手道:“不碍事,只是轻伤。”
黄富早在暗中瞧见石猛被赶跑了,一溜小碎步“滚”了过来,一看陈元礼流血了,高声叫道:“小三,小五,赶紧扶陈郎君下去休息。”说着一把握住刘广平的手,不住的说感谢的话。
倒是那柳琚,没有半丝感激之情,只顾不紧不慢的摇着白羽扇,拂去白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柔地对如烟说道:“这些粗人真是没有办法,就爱打打杀杀,却惊扰了小娘子。”
如烟惊魂已定,一双峨眉舒展开来,杏眼含笑,对那柳琚说道:“承蒙柳郎怜爱,有柳郎在身边,人家一点儿也不害怕。”
柳琚听得心花怒放,伸手揽向如烟的纤腰:“这里实在吵闹,久闻小娘子琴艺无双,不知能否为我抚上一曲。”
那如烟吃吃笑道:“有柳郎这知音人,今日奴家便只有奏这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刘广平看得心头火起,他们拼死拼活救他,陈元礼还为此受了伤,他不感谢还罢了,却在这里与那婊子风花雪月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不过他看柳维骐就在旁边,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他才强忍住怒火没有发作。。
石通看他脸色不豫,知他看到柳琚做派,心里不舒服,赶紧过来宽慰他。刘广平眼睛像喷了火一般,直勾勾的望着柳琚。
柳琚却半点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和如烟调笑。
黄富是何等样人,早瞧出了八九分,连忙出来打圆场,拉着刘广平的手来到柳琚面前道:“柳郎,今天让你受惊了,幸亏这位刘壮士,把石猛这恶贼赶跑,帮了我黄富一个大忙,等下我略备薄宴,一来是给柳公子压惊,二来也是感谢刘壮士。还请二位赏光。”
柳琚慵懒的抬起尊眉,拿眼夹了夹刘广平,用白羽扇指着他拖长声音道:“你是何出身?”刘广平见他跟如烟说话还算正常,跟他说话就变成这股腔调,也不知道他问出身何意,想起来好笑,只记得他在小学时好像填过一次出身,现在居然来到这个世界还被人问,这种感觉真是神奇。当下不耐烦地拱拱手道:“在下贫下中农出身。”
柳琚似懂非懂,不知道他说“平夏中农”何意,不过既然占个“农”字自然不会高贵到哪里去。看他虽然生的白胖高大,但是他举止粗俗,眼下手里拿个扫把棍,更添几分好笑,想来肯定不是什么高门世家,最多是个富家纨绔子弟,与他柳家的身份相去甚远。不由得皱皱眉,嫌恶地拿羽扇在口鼻边虚扇几扇,心里却怪这黄富多事,他是何等样身份,怎么会跟这些寒门子弟同桌共食。
他当下看都不看刘广平,对黄富说道:“黄胖子,我有些累了,就不与这些人一起了。等我几个家丁回来,你安排他们坐坐吧,顺便替我打赏他们几个。‘他又扭头对柳维骐道,“骐兄,这等俗事就麻烦你了。”柳维骐虽然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但是他在柳家寄人篱下,自然不敢违拗,赶忙躬身称是。
柳琚又转头对如烟微微一笑;“如烟小娘子,我们还是听你抚琴吧吧。”说罢,竟挽着如烟向楼上走去,看也不看刘广平一眼。柳维骐道:“那石猛虽被赶跑,我恐他呼人助拳,虽然咱们不惧他,还是要提防一些。不如琚郎先带人回去,我处理完此事就回。”
柳琚一听那石猛还有可能去而复来,顿时有些着了慌,也顾不上那如烟了,赶紧舍了她,带着几个奴仆,急冲冲地就往外走。
那柳琚走到一半,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对黄富说道:“你这里真该管管了,什么人都能进来,我们这样的人以后来玩,可就有失身份了。”黄富陪着笑脸,点头如捣蒜。
刘广平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发作,被石通一把抱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陈元礼还要找寻妻子,你切不可造次”。
刘广平想到陈元礼与黄富的约定,只能强按下怒火,悻悻地将木棍丢到一边。
却听得几个看客在议论着。“河东柳氏,也算名门士族,竟有这样的子弟?”
“河东柳氏,素以家风严谨,服膺礼教,遵行仁孝著称,既然能来这妓馆,可见家风已然败坏了。”
“这倒不是,现如今士族高门,携妓游玩也算名士风流,说不定还能博得个俊逸不群的名声。”
“名士风流?那你得先是名士,这柳琚算什么东西,不过借父兄庇佑,家族荫蔽,他要算名士,我也算名士风流了。”
“我看你名士到不是,风流到全占了,呵呵呵呵,说笑了。”
柳维骐听到他们议论柳家,也不以为意,只对刘广平道:‘大平,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