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平接过那两页薄薄的纸,痛得心肝都颤抖了,尼玛,这真是坑爹呀,本来想抢这寺院来着,到让他给抢了,穿越过来当钱奴,这太苦逼了。吴鸭嘴拍拍他,他只好认命,咬咬牙,用拇指沾了沾朱砂,摁在纸上,觉得自己像极了卖女儿的杨白劳。
“好,”道静拍手笑道“智清,带二位豪侠去柜上支一万现钱,再折合两万钱的粮食种子、农具、牲畜给二位。都要最好的。”
“什么?”刘广平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三万钱还不是现钱。
“我也不是不给现钱,只是给了现钱,二位不也得再去买,不如干脆由我寺供应,还省得费事,我敢保证我寺能提供的货物,就是士族的大庄园都没有比我们更好的。”道静十足奸商的嘴脸,抖抖手里的那页纸,“白纸黑字,二位豪侠可要言而有信呀?不然会降低在我寺的评级。”
刘广平赶紧去看手里的那页合同,这才注意到,有一行字故意写得十分潦草,勉强辨出是“贰万钱折算粮种、牲畜、农具”字样,不由得直呼坑爹。
“放心吧,我寺童叟无欺,价钱公道,对了,刘豪侠,尔等初来河东,恐人生地不熟。我寺也有些人马,做过些豪侠勾当,可以免费指点一下,算我寺的优惠了,豪侠生意好,也好快些换钱。”道静不动声色,刘广平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看来这天和寺黑白两道通吃,不是好惹的,不过这种“投资顾问”他还是敬谢不敏了。
“那就不必了。”刘广平虽然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却不敢发作。
“那就恭喜二位豪侠财源广进了,若是发了财,也可以存到我寺上,我寺保证安全,只收二分的保费,存在我寺有诸多好处,可以全国通存通兑,只要有佛寺之处,皆可以取出。”道静压低声音,“便是到了南朝,有几家大的寺院,也与我寺有来往,照样可以兑出现钱。”
刘广平吃他骗了一次,哪敢再相信他,赶紧和吴鸭嘴逃了出来,生怕再被他骗去。
“巨侠,慢走,留神脚下。”道静还是用职业的态度热情的招呼着。刘广平哪里敢停,飞也似的逃了。
道静做成一单大买卖,心内大快,伸手揽过那个俊俏小沙弥的腰肢,摩挲着他光洁的脸,得意地笑着。
刘广平和吴鸭嘴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贷来的牲畜、粮食、武器,柳琪见他要走,自然前来相送,柳舒妍深感一路上艰难险阻,亏得有他,才能逢凶化吉,也尽力挽留。
来子这小姑娘一听他们说到分别,立刻紧张得小脸唰地一下子白了。
她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本来手里拿着一件柳舒妍的衣服,一下子丢在一边,奔跑过去抱住刘广平的腿哭道:“我不要叔叔走,我不要叔叔走,我要跟叔叔在一起,我要跟叔叔在一起。”
刘广平想到自己以后所行之事危险重重,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跟着,始终不是个事,他见柳舒妍对下人十分体恤,来子又十分聪明乖巧,很招她怜爱。有心让来子跟着柳舒妍,好歹吃穿不愁。他便蹲下来,用大拇指轻轻拭去来子脸上的泪花,笑着刮刮来子的鼻子:“来子是大姑娘了,不哭鼻子了。”
来子止住眼泪,抽泣着说道:“那叔叔不要离开来子。”
“叔叔还有重要的事去做,来子跟着舒研姐姐,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
来子顿时嚎啕大哭,这下再怎么劝也劝不住,泪如倾盆而下,抱着刘广平的脖子不撒手,边哭还边喊着:“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好吃的,就是饿肚子我也要跟着叔叔。”刘广平想起她初跟着自己也只是想吃饱穿暖,没想到孩子如此单纯,处出了感情之后,再难割舍。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柳舒妍,柳舒妍也正好奇地望着他,看他相貌平平无奇,一副笨笨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能让一个孩子如此依恋。她见他可怜的眼神,想到他以前自以为是的样子,就故意掩住小口嘲笑他,看他吃瘪。
刘广平手足无措,怎么劝也劝不住来子,柳舒妍这才蹲下来,她机智百变,骗个小孩子还不容易,便说道:“你叔叔是逗你玩呢,你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丢下你?”
“真的?”来子这才止住哭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叔叔下山办点事,来子想要什么?叔叔买给你。”刘广平不惯说谎,眼睛竟有些红红的。
“来子什么都不要,只要叔叔回来。”来子懂事地说道。
刘广平还要再说,柳舒妍赶紧冲他摆摆手,刘广平这才赶紧挥手跟来子告别,出了山门。
柳琪追了上去,见他愁眉不展,以为是他不愿分别,只能尽力安慰,浑不知刘广平是想到自己的一屁股债而发愁。
柳琪想到刘广平所行与自己大相径庭,日后难免有冲突,便开口说道:“广平,你既然要坚持你的想法。我也不劝你。只是最后提醒你一下,这个时代太过落后,你所反对的士族虽然残忍腐朽,却不是落后的力量,在咱们的历史位面,他们至少还要存在一千多年,你对抗他们,无异于螳臂当车,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即使你能推翻他们,又能如何?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我劝你还是跟我一同设法去东晋吧。”
“不,无论如何,我不愿意随波逐流,跟他们一样,去东晋也许能混的不错,但我不愿意过他们的生活。”刘广平执拗的说。
柳琪见他依旧如此固执,也不再劝,只是问道:“若是有一天,咱们两个互相对立,咱们该怎么办?”
刘广平猛一愣怔,他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便随口说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万一呢?我说万一。”柳琪却有不好的预感。
“万一有这么一天,我不会对你出手,”刘广平笑道,“你也不要针对我。”
“好,咱们兄弟一言为定,永远保对方周全。”
“好,一言为定。”
柳琪送别刘广平,折回山门,他想找柳忠商议一下,到河东之后的问题。却见柳忠正抱着膀子倚在树下,正笑看着他。“小郎终究不能劝得老友回头吗。”
柳琪苦笑一声:“我这朋友固执的狠。对了,正要向先生讨教今后之事。“
“我也正有此意。以我观之,日后琪郎若混迹官场,虽有柳家宗籍,然遭人质疑之事日后必防不胜防,悠悠众口,岂能随意搪塞?”柳忠站直身子,正色对柳琪说道。
柳琪熟思良久,还是没有头绪。这是他最大的硬伤,这种最重资历的时代,动辄就要上溯几代,他又怎能凭空造出几代人的履历来。纵然能作假,然而他二十多年居然无亲无友,岂不荒唐?
“那先生可有计策?”
“此去河东,柳恭必然会征辟你为官,你却要坚辞不受,隐居起来。”
“隐居?”
“对,唯有隐居,你才能坐享清名,柳恭必然会不断征辟与你,你虽不为官,然名望日增,自无人会质疑一个隐士。日后名满天下,朝廷也会征辟,那时再推辞几番。就名动天下了。”柳忠说出一番规划,柳琪不由得连连点头,这种就是类似于现在的公关学和新闻学,他相信以自己的现代知识,营势造势能力不会比古人差。
“其实为官之道,官职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养望。昔年后汉许武,为了求官,自己耕地,让二位兄弟看着,果然举为孝廉,后为让兄弟求官,故意侵夺弟弟家产,让弟弟扬名,等弟弟都举孝廉之后,才重新分配家产,而后汉薛包,与兄弟分割家产,自取贫瘠,然而兄弟无能,他最终还要接济弟兄。许武薛包所行皆为孝友,然而许武善于为兄弟养望,家族遂大,薛包不善于为兄弟养望,空有孝友之名。又如后汉杨震,”
“可是那个天知神知汝知我知的杨震?”柳琪打断他问道。
“正是他,当日送他黄金的乃是他的学生,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格?再说既然只有四知,如何会传扬出去,汉人重声名,行贿的名声传出去,可就是仕途的终结呀。”
“如此说来,这杨震是在作秀?”
“作秀?”柳忠不解地问道。
“就是养望。”柳琪知道自己又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解释。
“恩,以我观之,不过是养望的故技。弘农杨氏遂为显族,四世三公,虽是子孙争气,也是善养望也。”柳忠分析道。
这确是老于官场之言,他现在品级尚低,即使入官,起家官品不过是八品九品,日后若埋头事务,未免分心,纵然勤勉,要靠实绩取官也是难上加难。所以他必须走这终南捷径,先隐居求名,继而求官。
“不过这隐居地点却要慎之又慎,若是真选在荒山僻野,那就真的成了隐士了,此所谓小隐隐于山。这隐居之地,必须交通便利,离通都大邑较近,便于扬名,最好是名山,如此方是大隐。”柳忠见他点头,抚着白须,道出其中奥秘。
柳琪熟读史书,一点就通,想起东晋的名相谢安,就是隐居在家乡的东山,既不耽误和会稽郡的名流交游,家族有事,也便于帮衬,也不会落入生活不便的境地,看来这隐居之地是要好好选选。
“先生可有选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