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谷的夜晚很清静,春天苏醒的小虫子在山林中啼叫着,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在大山之间来回荡漾,明明两三只小鸟,楞是叫出了千万数量的感觉。由于神医谷四面环山,使得整个天空被围成了一个圆形,小月亮高悬在天空中央,让唐朔有种‘井底之蛙’的奇特感想。
“哇!好大的一张煎饼,只是这鸡蛋也太少了点吧!”已有三分醉意的谷明华,指着天空中很小的月亮,发出不屑的感叹。
平常的谷明华不拘言笑,给人以冷漠,拒人千里的感觉。但喝点烈酒,立刻原形毕露。可见,在他冷漠的表情下面,隐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此处是神医谷村头的池塘边,唐朔,外加李神医的三个弟子,正围着一个火炉吃烧烤,唐朔作为客人,当仁不让的享受着上帝般的待遇。
“来,唐兄弟,吃这个。”谷明华将白天从患者身体里取出的蜘蛛蛊,放在火炉上来回晃悠几下,便放在自己的盘子中,拿起刀片切下几根小触角,如同献宝一般夹在唐朔的碗里。
“这东西也能吃?”唐朔看着还在抽搐的触角,再联想到这蜘蛛蛊吸食心脏的模样,就感觉到一阵恶心,厌恶的摇摇头。
“哎!大补的好东西啊!”看到唐朔不吃,谷明华夹起几根触角,蘸了点酱料,在吴浩羡慕的眼神中,撅起嘴巴,像是吸面条一般将触角吸进嘴中,并没有着急着咀嚼,而是任由触角抽动半响,这才不忍心的咬了咬吞咽下肚。唐朔依稀还能看见触角挣扎的抽动。
剩下的蜘蛛蛊,谷明华以及其认真态度对待,两只大手各拿刀叉,小心翼翼的切下一根根触角,慢悠悠的咀嚼,模样销魂,像是在享受着人间最顶级的美味一般。
在不远处,吴浩开始料理那条蛇蛊。将透明通红的小蛇放在一个黑漆漆的砂锅中,加入点鸡肉和萝卜,熬成了一锅蛇羹后,很满足的端着小碗连吃带喝。
而神医谷的大师兄付博彦吃的是最让人头疼的噬蛊。将从清水盆中捞出来的噬蛊,扔到火炉上的一块铁皮上,米粒大小的噬蛊受到高温,像是玉米一般发出脆裂的爆破,然后被炸起来。
付博彦围在铁皮一旁,手中紧握着一根银针,像是一只鬣狗般,只要听到‘噼啪’声,就快速的出手,用银针扎住被炸起来的噬蛊,然后放在嘴巴中,如嚼豆子一般,嚼的嘎嘣响。
唐朔坐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三人诡异的吃相。若是没有看到过从鼻孔中钻出来的红蛇,若是没有看到过从心脏中拽出的红色大蜘蛛,也没有看到过将一个修行者丹田蚕食殆尽的黑色小虫子,唐朔或许,可能,大概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说到底,还是人类较为可怕!”看着三人口中的食物,唐朔顿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鸡腿亲切许多。
“你们难道不介意?”唐朔吃着鸡肉,朝三人问道。
今日下午,那两名被下蛊的患者苏醒后,具有后天后期修为的修行者发现自己的丹田被毁后,破口大骂,在砸了付博彦家三遍之后,这才气愤愤的走了。
“有什么好介怀的。”付博彦微微一笑道:“和生命相比,具有高人一等的能力反而在其次,而我们神医谷是以保全性命为前提,挨点骂就能让那位患者舒心,也算值了。”
“要好好补补,那家伙下手忒重了点。”谷明华揉揉胸膛,然后张开大嘴将蜘蛛的脑袋咬了下来。
看着三人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唐朔忽然觉得,他们的吃相,也不是很难看。
“你是李神医的大徒弟,我冒昧的问一句,丹田被毁后,真的不能复原吗?”唐朔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前几日,少林寺的主持圆觉大师曾到访过神医谷,领着一名当朝锦衣卫,也对我师父问过同样的问题。”付博彦转头盯着唐朔,认真的说道:“我师父说:不能!”
听到如此答案的唐朔,反而松了一口气,不过转而又是长叹。
朱标若是寻找到治疗丹田的方法,岂不是代表朱元璋可以继续无限制的当皇帝,而朱标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
朱标已经当了大半辈子的储君,理应上位,不管是刘伯温,徐达等人,还是像唐朔这样的新人,都希望朱标这个仁慈之君登的大宝。不管为了自己的事业还是属下的未来,朱标似乎应该全力的阻止朱元璋恢复实力。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权利,相比身在少林寺的朱标听到这个消息后,起码用不着如此纠结了。
……………………
皎洁的月色,如一条银河般,将冷清的月色洒向人间,透过一个敞开的窗户,照进了回春镇上的一间客房内,击打在一张略显苍老的脸庞上。
客房内并没有点燃蜡烛,除却倒影在地面上的方形窗户之外,房间内的其他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寂静无声。
这位盘膝坐在窗户旁边的老者,衣衫褴褛,头发蓬松,若是唐朔再此,定然会认出,此人就是白天在酒馆中,跟店小二起了冲突的叫花子。
若是唐朔的思维在跳跃一点,也不难猜测出,此人就是接连下蛊的神秘人!
月亮依旧明亮,冰冷的气息在老者身上流转,一股黑色的毒气从老者身上漂浮出来。这毒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浓,像是一团黑色的烟雾,将老者的身影包裹起来。
“嘶嘶!”
老者破烂的衣衫下端,一条手指粗细的五花蛇冒出了三角形的脑袋,然后顺着布条,缠绕在老者的手臂上,慢腾腾的朝着肩膀爬去。
“吱吱!”………………
随着一声声诡异的叫声,蜘蛛,蜈蚣,蝎子,指甲大小的蚂蚁,种种毒物从老者破烂的衣衫上爬了出来,没有用多长时间,就爬满了老者的整个身体。
五花蛇盘踞在老者的头顶上,仰着长长的身躯,在月光下跳舞。蜘蛛似乎不怕小蛇,直接趴在了小蛇的身体上。蜈蚣,蝎子等等毒物,为了一点月光,很是和谐的团在一起。
脑袋上似乎很热闹,但这老者不为所动,静静的盘膝在月光下,运转着独特的功法,黑色雾气越加的浓厚。
一阵凉风吹过,寂静的房门被推开,一个怀抱长剑的黑色身影闪进了房间内,对着老者的背影道:“总共三人,都办妥了。”
“嗯。”这老者淡淡的回应道。
“既然事情都办完,明日是不是该启程了。”刚刚进来的黑影问道。
“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在神医谷开了头,就应该耐心的将这出戏演完。”神秘人慢腾腾的升起双手,掐着一个个复杂的法诀,刚刚从身体里溢出的黑色气流被重新吸回体内,伸手从头顶上拿下那条五花蛇,摸着它的脑袋道。
“可是,我们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几日,若是完不成教主他老人家布置下来的任务,我们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啊!”房间内的黑暗中,传来略带惧怕的声音。
“松下君,难道在你眼中就只有任务吗?别忘了,我才是这次任务的队长!”这老者将声音提高了几分,颇有些不喜的道:“上次在南京,你已经损失了教内大批的精英,如今你一个待罪之人,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此人尽然是松下平五郎,是前些时候,京师纵火案的主要元凶之一,当然,也是松下平七郎的哥哥,唐朔的敌人之一。
“嗨!”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隐藏在黑暗中的松下站直了身体,以一个很标准的礼节,弯腰脆声回答。
这种盲目的服从态度,也许只有纪律严明的军旅中才有。而松下显然从小就接受了这样的礼仪,抛却了自己独立的思维,严格的执行上官下达的命令。
“很好!”这老者很满意松下的态度,不断的点点头,道:“此次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忽悠蛮族那些大头兵,乃是我的强项。
既然教主给的任务如此简单,我们也不必快马加鞭的赶路,乘着还有些时日,顺带着将以前的恩怨算算清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神医谷弟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李神医,若是激怒了他,阁下有把握全部抗下吗?”松下有些担忧的问道。
“李璧山,确实可怕!”神秘人看着窗外的月色,点点头,苍老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惧意,不过这丝担忧只是一闪而逝,一丝邪恶的笑容爬满整个脸庞,道:“别忘了,这里是嵩山,我们并不是孤军作战,必要的时候,可以先行启用这颗棋子!”
“如此,我就放心了。”松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似乎对神秘人口中所说的盟友,有着十足的信心。
这二人都是日月神教之人,而他们这次的行动,就是紧接京师纵火案后,又一次牵扯巨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