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间的星空异常明亮。唐朔躺在火堆旁,背靠巨石,呆呆的望着璀璨的星河,而在火堆后面,石彩荷痴痴的坐在山洞口。
“都是我的错。”石彩荷一抹泪水,低声说。
“其实,你也挺可怜的。”唐朔没有回头,侧旁的火光照亮了唐朔的半边脸庞,听到石彩荷的话,嘴角一笑道:“为了救爷爷,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过分。但你最大的悲哀是救出来的不是你爷爷,而是一头恶魔。”
石彩荷一愣,想到石轩丢下受伤的自己独自离去,并没有出口反驳唐朔,像是默认一般长叹一口气,道:“即使是恶魔,我也不后悔。”
石彩荷说完,伸手将一根木柴扔进火堆,微风一袭,火势更大了。
在橘色火光照耀下的石彩荷,看不到脸上病态的苍白,反而有种温情的红润,小嘴一笑,那张脸蛋愈发的动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愈加明显,有些娇嗔的道:“父亲会很高兴!”
唐朔没有接话,盯着夜空发呆。
在夜晚仰望星空一直是唐朔的爱好,小的时候能从繁星中找出母亲的脸庞,或者是父亲手中的棍子,当唐朔进入皇觉寺后,天空中浮现最多的是了然和尚。
这或许是某种心理暗示,天空的繁星会翻译出你内心深处,被隐藏很深很深的信号。
如今的唐朔就很努力的望着夜空,希望从众多的星星之间,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直到眼角流下泪水,也没能从星星之间窥视到什么。
“以后在也不会这般无聊了。”唐朔揉揉眼睛,起身走到火堆旁,将两只烤熟了的熊掌拿下来,丢给石彩荷一个,自己蹲在火堆旁大口啃了起来。
“你这个小师傅,当得不合格!”石彩荷接过熊掌,盯着唐朔责怪道。
听到石彩荷的话,唐朔一愣,转头朝山洞一侧的黑暗处望了一眼,而后无奈的摇摇头道:“如今谁也帮不了他,能靠只有他自己。”
就在火堆远处,光线找不到的黑暗里,空印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孤单的坐在一块处巨石上,也不说话,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
怀中的孩子就是空印的儿子,如今已经是孩子死去的第四天,尸体开始变臭。但空印还是很慈爱的搂在怀中,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嘴里哼着儿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空印的脸庞不在僵硬,带着浅浅的微笑,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微弱的儿歌轻轻的哼唱,很愉快,不带一丝伤感。
整整一个夜晚,唐朔,石彩荷没有睡觉,空印一直在哼唱,直到东方朝阳升起,空印这才停止了哼唱,对着怀中的儿子小声道:“天亮了,你继续睡,父亲要干活了。”
说完,将孩子放在巨石上,用被褥包裹好,近身在额头亲了一口,慈祥的看了一眼,拍拍灰尘站了起来。
一转身,那张脸又恢复了僵硬。
劈柴,挑水,烧火,煮饭,如同昨日一般,开始了有规律的工作。
唐朔继续扛着一杆长棍进入了树林,修行棍法;石彩荷慢慢的恢复了一点元气,坐在朝阳里开始了修行。
三人近在咫尺,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若没有变化,这样沉默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但好在变化在第四天中午到来:丝毫没有修行的空印,以凡人之躯坚持了四天后,昏倒在地。
空印昏倒,唐朔扛着巨斧进山砍了很多的干柴,然后砌成一堆,走到巨石旁,抱起孩子道:“早点走吧!你父亲也好早点解脱!”
“真的要烧啊!”石彩荷站在唐朔旁边纠结的问。
“烧了吧!这都发臭了。”唐朔将空印的儿子放在干柴之上,然后狠下心点燃。
大火很旺,染红了半边天。
唐朔,石彩荷都以为空印真的是晕倒了,当唐朔走出山洞时,空印已经醒过来。空印看着唐朔堆砌干柴,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大火吞噬。
空印双眼通红,但没有哭,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的火光。
当火光熄灭后,坐在山洞口的空印微笑挥手道:“再见了!”说完话,长长出了口气,似乎内心中的巨石坍塌,双眼一黑……晕了。
这次是真晕了。
空印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当他醒过来,走出山洞,看到山洞旁多了一个小土堆。没有听唐朔的解释,空印扛着一把巨斧进了山林。
而当空印走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块木牌,上面用鲜血写着“吾儿之墓”。
将墓碑插在小土堆前,空印坐在土堆旁很久,望着天空,时而欢笑,时而痛苦,时而沉默…………
自己的痛苦,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师傅,我们下山吧!”空印擦干无声的泪水,挤出一个微笑朝唐朔道。
“好!”唐朔深深的看了一眼空印,转头朝身旁的石彩荷道:“石姑娘的任务已经完成,身体也无大碍,一起下山吧!”
“多谢唐公子惦记!”石彩荷微微弯腰道,然后转头朝空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女子的错。贵公子刚刚入土,一路上肯定很孤单,小女子就留下来多陪他几日。”
“你不欠我什么。”空印诧异的看了一眼石彩荷道。
“不,是小女子欠你的。”石彩荷弯腰道。
“我只欠我师傅的。”空印脸色很平静,转头看向唐朔道:“师傅,走吧!”
“石姑娘,保重!”唐朔挥一挥手算做告别,带着空印下了山。
…………………………
皇觉寺的大战已经过去四天,在那次大战之中,有一半的庙宇化成废墟。
由于主持了然跟随朱元璋回了京师,前几日里整个寺院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并且发生了偷抢金佛像的事件。还好在第三日,太子朱标现身,临时接管了皇觉寺,慢慢的将逃走的僧人收拢回来。
在大雄宝殿前,临时放了一个办案桌,朱标坐在案桌前,翻看皇觉寺所有僧人的名单,而醉仙楼的掌柜张发财,笑嘻嘻的站在旁边。
“张发财,如今可还有未收拢的僧人?”朱标合上名单问道。
“禀太子,到如今还流落在外的僧人共有三十人,其中道字辈一人,空字辈十五人,悲字辈十四人。”张发财躬身答应道。
“皇觉寺内的奸细,最大的可能就是还在逃窜的三十人当中。”朱标脸色一凝,转头对张发财道:“以日落为期限,若是这三十人还不归寺,将名单通报给凤阳李知县,全城通缉。”
朱标说完,想了想,转头继续吩咐道:“将名单传给这一代的锦衣卫,就说是父皇的旨意,生死勿论!”
“是,太子。”张发财将名单收好,笑着对朱标道:“太子明日就要回京?”
“是啊!听说父皇受了很重的伤,一时间难以恢复。”朱标微微一笑道:“正牌的明教教主石轩出世,父皇又受了重伤,这朝野上下恐怕会掀起一场波澜。我这个太子回京,好压压局势。
曾今跟随父皇打天下的功臣多半是原明教教众,如今都成了大明王朝的栋梁,现如今明教圣物圣火令出世,我很想知道,这些老臣会如何抉择?”
“太子放心,就是条狗,喂了三百年的骨头也应该听话了,何况是人呢?”张发财笑嘻嘻的说完,走到桌案前跪了下去,大声道:“我张发财誓死效忠太子,绝无二心。”
“好了,起来吧!”朱标走上前将张发财搀起来,拍了拍张发财的肩膀道:“你身为百川堂‘天市堂’堂主,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朱标重新落座,喝了口茶水道:“石轩出世,恐怕要掌管日月神教,而且以石轩杀伐果断的性格,多半不会像他儿子石重山那样保守,定会主动出击。你尽快抽调人手,暗中调查日月神教的动向,一有消息便通知我。”
“是,太子。”张发财躬身答应。
“哎!百川堂还是过于弱小,本想拉拢一些朝中大臣,不曾想让父皇起了戒心。”朱标揉着脑袋,思考着如何壮大自己手中的势力。
“哈哈,太子。”道衍大笑着从门外进来,见过礼后道:“我那小师弟道慧和我那个傻师侄回来了。”
“道慧?哦……就是那个骗我折扇的小和尚?”朱标想了想,忽然一笑道:“他人在那?”
“在万象佛塔……”道衍说了半句,又接着说道:“拜佛!”
“这皇觉寺都要关门了,现在拜佛,是不是有些晚了?”朱标笑盈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