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夜空中,月色朦胧,繁星被薄如轻纱的云彩遮掩,羞羞答答的若隐若现。被黑暗笼罩的秦淮河上的灯会依旧明亮繁华,但少了才子佳人的光顾,那声声少女的欢笑显得有些唐突和单调,给这个气氛本来就很凝重的京师重地,平添一份哀怨。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大部分人而言。
唐伯虎就是一个例外,在秋香连哄带骗之下,唐伯虎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水,若不是仰仗着先天境界的修为,本能的保持着一丝理智,恐怕他已经早交代到画舫之上了。
“哎!这天……亮了。”满脸红彤彤的唐伯虎,摇晃着身子,倚着栏杆呕吐后抬头,这才发现东边的白鱼肚皮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唐公子,来洗把脸。”秋香端着铜色脸盆走了进来,拧了毛巾,然后走到唐伯虎身旁,细心的替唐伯虎擦着乱糟糟的脸庞。
“这才是人才过的日子啊!”唐伯虎也不躲闪,眯着眼睛很享受的让秋香伺候完,睁眼问道:“那个……妙竹姑娘何时离开的。”
“午夜时分就离开了,估计小姐生气了。”秋香的脸色一凝,有些惧怕的道:“这回恐怕又要挨打了。”
“秋香莫要害怕,你是我唐伯虎看中的,我看谁敢动你。”唐伯虎一把将秋香拉入怀着,坏笑道:“今日便找那妙竹姑娘,替你赎身。”
“莫要哄骗秋香,像你这种口无遮拦的登徒子,秋香见过不少!”秋香用力的锤了唐伯虎几下,挣脱出来后,掏出手绢,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哀怨道:“这也许就是秋香的命!”
“呸!大清早的说些不吉利的话。”唐伯虎似乎被秋香的娇弱之态刺激到了,蛮横的站了起来,转头盯着冷冷清清的秦淮河水,如生死大仇人般怒吼道:“若这真是命,那秋香的命就由我唐伯虎来改变。”
唐伯虎本来的嗓音就不是很好,加上酒精作祟,使得这个破锣嗓子多了一丝蛮横无理和胆大包天,彻底的将唐伯虎先天不足的嗓音暴露出来。
这副破锣嗓子,用噪音一词来形容,那还是看在唐伯虎画院天才的薄面上。一些秦淮河上的女子,很难想象用人类的嗓子可以发出这般雄壮且附有杀伤力的声音。
秦淮河畔的人们都习惯了夜生活,所以起得都很晚。日上三竿才是他们起床的时候,今天猛不丁的被唐伯虎这副嗓子吵醒,一个个眯着眼睛就嚷嚷道:
“天杀的夯伙,这是要死啊!”
“好家伙,整个一个二愣子!”
“大煞风景啊!这秦淮河畔上怎会有这种六音不全的蠢货!”
一声嗓子惊醒多少梦中人,冷清的秦淮河顿时成了菜市场,乱糟糟的各种咒骂声。
站在画舫之上的唐伯虎将这看成了挑衅,红着脸看了一眼秋香,似乎被秋香的眼神所刺激,长吸一口气,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然后便听见了比刚才大了好几十分贝的破锣嗓子喊道:“唐伯虎喜欢秋香!”
可能是众人怕彻底激怒唐伯虎而让着破锣嗓子继续蹂躏众人,也可能是被这声音彻底打败,或者是想睡一个安生的早觉,刚才骂骂咧咧的声音嘎然而止,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哼!让你们睡懒觉!”唐伯虎如同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将脑袋仰的很高,挺胸阔步的走到秋香面前,得意洋洋的道:“姑娘照顾我整整一晚,作为回报,我请姑娘吃早茶。”
秋香的双眸中荡漾着不一样的神采,本来就对唐伯虎另眼相看,加上手绢上的那一首诗,心思灵活的她怎不知道唐伯虎的意思。
刚才大煞风景的乱喊乱叫,在别人眼中或许是要命的噪音,而在秋香的耳朵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好使,当下便觉得小心脏跳动的十分剧烈,低着头,羞涩的挫着手,脸上的表情既甜蜜有温馨。
“走!”唐伯虎直接拉起秋香的小手,出了画舫,登上岸后,朝小巷内窜去。
……………………
清晨的脚步不可阻挡的到来,在东面大海的尽头,火红的骄阳依旧升起,洒下柔和的光芒,将整个京师照耀成一片金黄。
天空很蓝,尤其是在清晨,这一抹蓝色显得格外的浓密,可以由此推断,今日的天气将会很晴朗。朱标的心情也很不错,就如同这夹带青草芬芳的晴朗早晨,让他有种气吞万千的气势。
昨夜的宴请很成功,最起码达到了朱标内心的期许。有了解缙,张宗绪这两位幕后黑手的首肯,加上薛辰旭,闵嘉良二位帮会老大的再三保证,这次任务便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
和外界传闻的一样,大明朝当今太子朱标确实是一位仁慈的储君,以血腥和暴力镇压京师重地的地下势力是朱元璋的主张,而朱标想通过谈判,洽谈等手段,和平的解决此事,并且草拟了一份《京师治安条例》,朱标想利用这份条例来约束黑龙会以及地朝帮,在争取不杀人的情况下,稳定京师治安。
虽然用成文的条例来约束黑龙会地朝帮,看似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笑话,但朱标愿意去尝试,也有十足的信心来完成他自己的心中构想。
通过昨夜的初步接触来看,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果真是一个好天气啊!”朱标踏出房门,伸展着臂膀,很是贪婪的眯着眼睛闻着空气中的些许花香,然后微微一笑,这种掌控事物发展的感觉真的很舒坦,当了半辈子安稳储君的朱标,还是第一次对权力产生了兴趣。
在房门前的台阶上,唐朔盘膝坐在金色晨光下修行,而道衍,则懒洋洋的倒在一方凉席上,扯起衣衫,那个好似怀孕三月的白皙肚皮在太阳下发射着光芒,道衍似乎很享受,用油腻的手掌抚摸着肚皮,发出一声声满意的贱笑。
“同为和尚,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朱标盯着道衍装满猪蹄的肚皮,愤愤的嘀咕。
唐朔专心致志的运转着童子功,早晨最为精纯的天地阳气透过毛孔,进入了经脉,顺着功法运转,最终汇聚到了人体九星之内。
伴随着阳气的纳入,童子功也在无形中增长着,天地元气涌入身体内,历经脉络,然后进入丹田之内。
童子功和九星聚阳大法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唐学弟如此用功修行,将来必成大器。可愿意跟随本宫,建立不世功勋!”朱标面色凝重,用手弹弹衣衫上的灰尘,然后背手而立,认真的姿态不像是在开玩笑。
面对太子的招揽,唐朔并未出声,依旧眯着眼睛洋装修行,使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
朱标的身份固然超众,但就凭借这一句话就让唐朔俯首称臣,未免有些儿戏。
眯眼享受日光浴的道衍,眼珠子一转,有些羡慕唐朔的机遇,哼哧的翻了个身,将圆鼓鼓的肚皮面向东方,砸吧砸吧嘴唇,含糊不清的道:“猪蹄是老子的!”
朱标没有听到唐朔的回答,转头看了看依旧眯眼修行的唐朔,自嘲般的一笑,心想:太子的招牌不怎么值钱,就连书院的低级弟子都不给面子。
用力的攥着拳头,十指关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像是愤怒在歌唱。
“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一天的。”朱标盯着慢慢升起的骄阳,身子绷得很紧,如同面临生死大敌般发出阵阵凌厉的气息。
“太子,锦衣卫纪纲,东厂花公公求见。”一个小厮跑上前跪道。
“呼呼!”朱标松了一口气,身体慢慢的舒展开来,转头重新撇了一眼唐朔,淡淡的一笑,一挥衣袖道:“请他们进来。”
朱标说吧,重新进入房间内。
“师弟,莫要在装了。”道衍坐了起来,拍拍唐朔的肩膀,羡慕的道:“你一个平凡的小和尚,能得到当朝太子的青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为何用沉默来拒绝?”
“呼!”唐朔也长出了一口气,身子无力的摊在那,有些迷茫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用沉默来应付。对于未来,我没有任何预想。”
“你是在逃避!”道衍颇为同情的摇摇头,接着说道:“既然已经还俗,就不可避免的要为官,成为太子的幕僚,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为何不加入?”唐朔转头问道。
“哈哈,我道衍可不是大街上的白菜,想买就买。”道衍眯着眼睛回想着什么,然后颇为失望的道:“或许……仁慈的太子,不适合我!”
“那……太子就适合我?”唐朔自问道。
道衍并没有回答,唐朔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两人沉思良久,唐朔转头看着道衍,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两人的道路不同。”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道衍拍着唐朔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师弟你是我道衍唯一的朋友,不管以后你我二人要走那条路,都不能抹杀这一切!”
在唐朔的眼中,道衍也是他在皇觉寺内,从心底肯定的亦师亦友的朋友。
“哈哈!”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大笑。
“这二人莫非有病!”一个穿着飞鱼服,腰间佩戴秀春刀的锦衣卫,有些好奇的看着唐朔二人。
“花公公请!”这锦衣卫站在门前一侧,朝身后的公公道。
跟在身后的太监年龄颇大,穿着一身艳丽的菊花彩衣,体态臃肿,捏着一方白色秀帕,轻轻的擦拭着红唇。
“纪大人客气。”花公公轻笑,姿态做作,用手捏起衣衫,也不客气的率先进入房间内。
当二人进入房间内不久,便听到房间内传出:
“锦衣卫同知纪纲参见太子!”
“东厂花间海见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