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美人惊异地张着嘴，微微有些口吃起来：“那你……你能算出我的籍贯家世，父母叔祖，兄妹几人么？”
“这有何难？”曲烟烟无可无不可地随意一笑，背对着众人，从容自若地走到万美人面前，低缓地说道：
“万美人的祖父原本是辽西人，以务农为业，后投奔到太祖爷帐下，做了一名亲随马夫；再后来随太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由一名小小的马夫一路升为校尉，参军，骑营副使，现任着西山大营的指挥使；而万美人你的父亲现在西山大营任着千总一职。我说的可对？”
她与万美人咫尺相对，呼吸相闻，说话声音又极低，是以众人并不曾听到她的话，只看见万美人目瞪口呆地连声道：“啊？啊！啊……那我的兄弟姐妹呢？你可算得出来？”
“这就更简单了。万美人有一庶姐和两个嫡妹，庶姐嫁给你父亲营中同僚之子，两个嫡妹待字闺中还未许人；可惜的是，现在你家中人丁不旺，只有一幼弟，尚在襁褓中。”曲烟烟云淡风轻地微笑着，象在述说自己的家事。
“而万美人你……”曲烟烟作式掐指一算：“今年应该是十八岁，两年前圣上登基那年入的宫，此前怀龙裔两次，可惜都没有结果。”曲烟烟眼中笑意更深，“我说的可对否？”
万美人的嘴大大地张着，彻底呆住了。
眼前这女子，此前她们绝对没见过面；包括和她一起来的那二十名刚一入宫就被发配浣衣局的美女们，都是来自于数百里外的乡野贱民，她绝对不可能听人谈论过这些事。可她不但对自家父祖辈的底细了如指掌，甚至连自己小产的细节都所知甚详。
这是……什么情况？！
会算命相面？术士，还是巫蛊？这么一想，果然连这曲姓女子眉眼间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了。
万美人莫名有些紧张，一紧张就觉得喉间发痒，她神经质地干咳了两声，强作镇定地摆了摆手，冲苏嬷嬷不耐烦地皱眉道：“行了，算了，放开她。你们都忙去吧，把这姓曲的丫头带到你屋里去，我要单独问她几句话。”
苏嬷嬷虽没听清曲烟烟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从万美人的神情举止已经猜了个大概，这下子连带着她自己也惊异起来，当下闭了嘴也不敢多话，一脸肃穆地亲自带着万曲两人往她自己的屋子里走。
万美人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扭了头对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乔秀娥说：“你先等会儿，衣裳不用洗了，一会完了事我再找你。”
苏嬷嬷把万曲两个人领进了屋子，自己就退了出去，还轻手轻脚地替她们掩上了房门。可她并未走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里面的动静。就听万美人连坐都没顾上坐，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既然会算，就给我算算郑贤妃什么时候赐死？已经结案好几天了，郑宜珍也已招认是她毒杀的淑妃娘娘，一尸两命，为什么还不赐她白绫？”
曲烟烟淡淡地笑了笑：“永巷那地方，想让她招认还不容易？她能扛到这时候已经算是个硬骨头了。太后娘娘既然要重审此案，我看她八成是死不了了。”
“啊？死不了了？!”万美人呆了一下，脸上半信半疑：“是么……那你再算算，什么时候能把我放出去？出去以后我能晋到妃位么？”
曲烟烟瞧着她满脸急惶惶的神色，嗤地一笑：“楚淑妃被害一案，万美人你也有份参与，这辈子恐怕都会待在这浣衣局里了，怎么还会痴心妄想着能出去，甚至还奢望着能晋到妃位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太离谱了。”
万美人惊怒交加之下，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什……么……我也有份参与？你在胡说什么？！”
“郑贤妃在楚淑妃的绿豆汤里下的那些巴豆，难道不是你给她的？郑贤妃一向粗枝大叶，虽出身将门，却目不识丁，哪里懂得药理？倒是万美人你，亲舅舅家里就开着一家京城最大的药铺，你娘借进宫的机会夹带些进来，可是方便至极——我算出万美人曾患过很严重的便秘的毛病，大概太医开的方子不太管用，需要用一点虎狼之药？”
万美人的脸由红转白，急扯白脸地就辩解道：“就算我便过秘，我舅舅开药铺，也不能说那巴豆就是我的吧？你这也……”
“嘘……”曲烟烟打断了她的话，淡笑道：“我说过了，我只需看你一眼，便知你的前世今生。别的又何需多说？”
万美人卡了壳，迸了半晌，方道：“好吧，我承认那巴豆是我的，不过那可不是我给郑贤妃的，是她从我那儿偷走的！我们在一个宫里住着，她偷我的东西还不是方便得很？况且就算我知道是她偷的，她是一宫的主位娘娘，难道我还敢去问她不成？”
“她偷你的？呵呵。我才说了，郑贤妃是将门之后，目不识丁，不懂药理，若不是你故意告诉她巴豆能令人腹泻，她何以会起这个心思？其实你是故意留个空子让她偷了你的，对吧。”曲烟烟四平八稳地坐在了窗下的圈椅上，眼瞅着万美人冷笑了一声。
“我……”万美人被曲烟烟犀利的目光盯着，不觉心里发虚，仿佛她那清冷的目光能穿透一切，所有的阴暗心思都无所遁形，再说出话来就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根本也不懂得这些啊！我也是听映月说的……”
“映月？”曲烟烟怔了怔：“她说什么？”
“就是我第二次小产以后，她代她主子来探望我，闲聊起来时，她问我是不是为了治疗便秘，巴豆服多了，以致于小产了？当时她说话声音很大，郑贤妃在隔壁必是听到了，这可不是我告诉她的。在那之前，我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腹泻还能导致小产的啊！”
曲烟烟有片刻的晃神。映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