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遗弃的心（三）
“为什么？”
“因为想偷镜子的，不是活人。”
小葵的回答，一瞬间就杨宜桃惊讶了一下。
“呃……好吧，那还是在这里好，省得找不回来了。再说，既然都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说明还是很安全的，哈哈……大概是那些鬼魂还没找到这里……”杨宜桃有些语无伦次，因为这个话题的跨度太大，让她跟之前说的那些接不起来。
“也不是，很多死灵曾经尝试过来偷的啊。很久之前还有一个很成功把它偷走了，不过后来又找回来了而已。”姜越宸耸耸肩，说着话的时候扫荡掉了自己碗里最后一只水饺。
“那这里不是很危险么？尤其是三更半夜还要营业。”杨宜桃终于顺利的把思维转换到了各种灵异事件上来，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姜越宸的话，然后深深的认为这个咖啡馆就像是个灯塔，在漆黑的夜里，为各种想要偷镜子的贼，指明了方向。
“死灵看东西又不需要亮光，我开不开灯都一样啊。”姜越宸立刻就撇清了自己的原因。
“那你还是让小葵给你做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带着吧，我就带着一个呢，小葵给我的，虽然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处，”杨宜桃掏出放在贴身口袋里面的红色小布包，给姜越宸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又藏起来，继续调侃他，“你就跟萤火虫一样，出去招摇一圈，然后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引到你的贼窝里面来了。”
“小葵给你的啊，借我看看。”一看见稀罕的小东西，姜越宸立刻就来了兴致。
“不给，想看自己要一个去。”杨宜桃立刻就捂住自己的口袋，不给姜越宸偷窥的机会。
“姜哥哥不需要。”见两个人斗嘴的气氛很愉快，小葵轻笑一声，说明了缘由。
“为什么？”二人异口同声。
“因为姜哥哥的体质，本来就不属于会招惹灵体的那种。”
“可上次你不是还说他很容易招东西什么的……”杨宜桃困惑的皱眉，想起了小葵上一次说过的话。
“因为姜哥哥的身上偶尔会沾到镜子的气息，所以才会引起灵体偶尔的聚集。但是，因为气息很淡，所以最多也就是维持半天时间。等到气息没了，聚集起来的灵体自然也就会散开。”
“看来姜先生还真是收藏了一个麻烦的小咚咚呢，这就是贪心的代价。”杨宜桃凑到姜越宸的旁边，笑的很欢乐。
“我要是你，我就笑不出来了。”姜越宸挑眉，准备回击杨宜桃。
“为什么？”
“我招惹灵体的原因找到了，那杨小姐招惹灵体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别忘了，之前杨小姐可是全副身家都换过了一遍，肯定不是因为杨小姐家里藏有什么贵重物品……吧？是么，一脸奸诈笑容的杨小姐？”姜越宸的语气很欠揍，尤其杨小姐这三个字，每说一次都带着重重的尾音，但是他却很准确的找到了反驳的重点，让杨宜桃满面愁容的陷入了沉思。
许久，杨宜桃都没有想出答案来，于是她只好把困难问题丢给了小葵，“小葵，你知道原因么？”
“如果不是因为外在的物品，那就只能是因为各人体质了。”小葵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很简单的就敷衍了过去。
“招东西就招东西吧，无所谓的，反正我又看不见。既然现在有你们在，你们会告诉我的嘛。再说，既然是体质问题，那就是天生的了吧，这个又不能改。”杨宜桃很安心的往沙发上一靠，凶恶的瞪了姜越宸一眼，她才不怕呢，她遇到了这么好的小葵，和伊谦。
小葵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她却不想说出来。这些必然是杨宜桃已经遗忘的记忆，就刻在她灵魂链的深处。看来，早在很长时间之前，这段记忆里面的恐惧和眼泪，就已经完全被她丢弃在过往的时光里，连同那些童年的快乐和欢笑。因为，若不是已经遗忘，莫观润就会看到。一切可以回想起的记忆，都逃不过他窥探的目光。
小葵没有抬头，低头安静的吃东西，但是却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她刚才没有说出口的答案。
——因为，你曾经经过了一场盛大的死亡，你见证了无数生者的逝去，他们对于生存的渴望都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变成了一个承载了无数希望的容器。所以，你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春天的气息，像是一株渴望发芽的草木，或是一双渴望飞翔的翅膀，让我们这些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人趋之若鹜。
但是，面对生存的渴望，你宁愿选择遗忘，也不愿意承担。
而你这样做的代价是，抹杀了关于童年的一切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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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咖啡馆的午餐进行到下半场的零食阶段的时候，伊谦在自己家里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一睡起来就不吃不喝的。”
穿着便装的姜越尧警官，在把伊谦拖到床边之后，就松开手，坐到了床对面的椅子上。
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没有再说话，任由烟圈缓缓的在卧室内徘徊，弥散出各种飘渺的形状。
透过这缭绕的烟雾，姜越尧打量了一下伊谦的卧室。
伊谦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维持同一个布局。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方桌，一个很大的冰箱和一个视野开阔的窗户，但是没有窗帘。而伊谦也看起来没有变化，跟二十年前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连睡醒时候的眼神都没有变过，双眼猩红的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捕食的野兽。
不到十分钟，一支烟的生命结束。
姜越尧的耐心也在这一刻消磨殆尽，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的翻找，终于在伊谦的床下面找到了那只看上去年代很久远的烟灰缸。然后他把烟灰缸拿到方桌的中间，把烟头摁在玻璃底面上。火光熄灭的时候，幽幽的又有几丝烟雾冒出来。
整个过程，伊谦只是沉默的旁观，一声不吭。
“伊谦。”
终于，姜越尧还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还是坐回了椅子上，拉开与伊谦之间的距离，声音很轻很浅，生怕把眼前这个依旧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人吓跑。
“把上衣脱掉给我看看。要是伤口还在，就跟我去医院。”
听到这话，伊谦还是有了动作。在一大片正午的阳光中，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皮却始终耷拉着，眼睛只露出细细的一条缝，却足以让姜越尧看见那猩红的颜色。他像是想要努力清醒过来，于是使劲的呼吸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摇头，拒绝跟姜越尧做任何交谈。
姜越尧蓦然站起来，走到伊谦身前，挡住了那耀眼的日光，形成一个圆圆的影子落在伊谦的外套上。
“别逼我动手。”
然后，伊谦扬起脸，睁大了眼睛，与姜越尧对视。几分钟后，他像是确认了姜越尧让他脱衣服的决心，于是慢吞吞的开始脱外套。
等到他把衬衫的扣子解开到第三颗的时候，伊谦白皙的胸膛就从衬衫领口的缝隙露出来，隐约能看见一道一厘米宽的伤痕，斜斜的爬在伊谦的胸前，看起来像是新伤，鲜红的颜色像是随时都要滴出血来。姜越尧一时紧张，忽然就皱紧了眉头，粗暴的伸出手，扯开了伊谦的衬衫。
“吧嗒吧嗒……”一个扣子落地的声音，很是清脆，咕噜咕噜的滚过姜越尧的脚边，最后安静的躺在明亮的地板砖上。
姜越尧没有分心，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伊谦的胸膛，他屏住呼吸，很仔细的从伊谦的肩膀一直看到了腰腹处，却丝毫没有看出异常。除了那道从右肩膀到左腰上方的伤，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痕迹。
前夜，那把刀就插在伊谦的左胸上，他看着他拔了出来，血流了满地。但是现在，伊谦的左胸只有白皙的肌肤，刀伤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仿佛那一夜的事情只存在于他的记忆，现实中却从未发生过。
但是伊谦现在身上的这道伤口，他是知道的。这道伤从伊谦十七岁开始就出现在他身上，不流血，不结疤，就是妖艳红透的颜色。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道伤口的原因，总之从那时开始，伊谦就再也没有变过，一直维持着十七岁的模样。仿若巨大的时间齿轮遗忘了他，让他坠入了阴暗的时光缝隙，孤独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