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通往金陵的官道上,一队满载货物的马车正吱吱呀呀的行进着,那马车少说也有上百辆,一眼望去,乌压压的,竟是看不到尾,护卫们徒步走在马车旁边,边小心的照料货物,边欣喜的望着前方,行商已近半载,今日终于可以回家了。
咦?
“下雪了!下雪了!”
人群中叫喊了起来。
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鹅毛大雪,那洁白的雪花铺洒着漫天而落,不一会儿便给整个大地穿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此时下雪,倒也稀奇。”
最前面的马车中,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掀开了厚厚的车帘,望着窗外,淡淡说了一句。
旁边一位骑马随行的儒雅男子忙笑道:“公子,好在我们已经快入金陵,此场大雪,于货物无碍。”
车内的公子含笑点头,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了几声稚嫩的箫声。
这箫声骤然出现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显得十分引人注意,可那箫声却过于单调,仿佛一个为萧而醉的初学者,在试探性的挑试萧音,那清亮的萧声,无章可循,无调可言,却充满着对新鲜事物的渴望与期待,更夹杂着萌动的喜悦…
公子顺着箫音望去,便看见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晕染着点点桃色的薄衫,咯咯笑着在飞雪中轻快的跳跃旋转,似是极为喜悦,她乌黑的发丝也随风飘动,标致的面庞荡漾着甜美的笑意,樱唇边,正是一支玉箫,此时,那女子正对着玉箫,笨拙的吹着。
“好个宝物!”公子笑的意味深长:“阮吉,把那小娘子请来。”
阮吉忙躬身微笑,下了马。
公子真是三句话难离本行,看见那小娘子手中的玉箫,便又起了心思。
虞嫣难耐心中的兴奋,初下凡间,眼中处处新鲜,便是这漫天的雪白之物,清清凉凉,入手即化,她竟不晓得是什么。
“这位小娘子,我家公子有请。”
虞嫣正弄萧以舒心意,忽见一名中年男子含笑走来,还十分和气的对她说话。
虞嫣听了,眨了眨眼睛,再开心的点点头,跟着阮吉而去。
阮吉前面引路,心道这小娘子真是,好请…竟然问也不问一句就跟着去了,莫非,是看出公子的名头了?
“这是什么?”走着走着,虞嫣忽然指着天上问。
阮吉狐疑的抬了抬头,笑答:“这是雪。”
“这又是什么?”虞嫣走到马车前,点了点一个东西问道。
阮吉微微一愣,再笑答:“这是马。”
“那这个呢?”虞嫣瞪着眼睛再问。
阮吉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得相答:“这是马车。”
虞嫣听了咯咯一笑,也不等相让,便新奇的踏上马车,伸手掀开了车帘,哇,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好闻的很,马车里竟然如此温暖,和外面寒冷的气息仿佛是两个世界,虞嫣喜完再看,只见马车中端然坐着一名男子。
这男子模样俊美,眼睛正好看的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看着她,那笑容十分温和。
“你是谁?”虞嫣问道。
见虞嫣如此直白相问,男子笑意略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陶,名三郎,姑娘可唤我陶公子,敢问姑娘姓名?”
“我是虞嫣。”
虞嫣嬉笑着说完,再没看那公子一眼,转而好奇的打量着马车里面的东西,这车里处处铺着厚厚的垫子,软软的,很暖和,中间,还有一个东西,好像那香气便是从那个东西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虞嫣指着问道。
陶三郎自虞嫣进来就有些好笑,这小娘子大方的很,不但一招既来,进了他的马车,也不跟他客气,甚至不问他请她做什么,只管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看,就连问的问题,也是莫名其妙。
“这是红泥火炉。”陶三郎笑道。
火炉?
虞嫣蹲到旁边,看着那个圆圆的红红的小东西,下面热腾腾的,上面冒着袅袅香烟,好玩的很,看着看着,虞嫣忍不住伸出她那嫩生生如笋尖儿的小手,摸了上去。
陶三郎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虞嫣,看到虞嫣的举动他一时有些无法相信,这小娘子莫不是真的要摸?正疑惑着虞嫣的手果然毫不迟疑的像着火炉伸去,眼中全然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是好奇。
“虞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陶三郎在虞嫣手即将碰到火炉的那一刻,电光火石般迅速一把抓住了虞嫣的手,惊愕道:“这个很烫,不能摸!”
虞嫣瞪着困惑的大眼睛:“烫?什么是烫?”
这个…
陶三郎还真是被虞嫣问住了,越是简单的东西,反而越不好解释。
“虞姑娘请看,陶三郎笑着撕下一片皮毛,放在火炉边,哧,皮毛一下子着了火,陶三郎忙把那烧着的皮毛扔进了一个小杯子里。
“虞姑娘若是真的碰了,手便会被烫伤,会有水泡,会很疼很疼,“陶三郎笑着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话,貌似是教小孩子的,虞嫣怎么看都是个成熟的少女,且极灵透,没有智力上痴傻的迹象。
虞嫣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怕。
陶三郎笑眯眯看着虞嫣可爱的模样,暗暗判断,是装,还是真?
“虞姑娘可是会吹箫?”陶三郎终于不露痕迹的把话题引到了虞嫣的玉箫上:“方才好似听姑娘吹奏了一曲。”
虞嫣对陶三郎自然无甚戒心,听问便把玉箫拿了出来,诚实道:“不会。”
陶三郎眼神若即若离的瞟着那萧,不由得脸上笑意更浓。
他行商多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宝物,可这等品质的玉箫,他还是初见,它色泽莹润,分明是玉,却透着琥珀之光,仔细看去,那玉箫竟似活的一般,里面隐隐有龙游之意。这玉箫的质地,连他也说不出名字。
他更奇怪这个不会吹箫的少女怎会拥有此等神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陶三郎正看得出神,思索着如何把这萧哄到手,箫声又起。
虞嫣已含笑把玉箫放在唇边,刚刚,她已经调试了箫音,记下了它的音律。
悠长欢快的箫音瞬间充满了这辆小小的马车,仿佛解冻的山泉开始欢快的奔流,仿佛苏醒的黄莺迎着朝阳出谷,仿佛沉睡的大地开始焕发生机,仿佛深深埋藏的种子欣欣然吐出了第一片嫩芽,那箫声,虽质朴,却充满了无尽的活力!
陶三郎暗暗心惊。
虞嫣本就美丽的脸这一刻更加迷人起来,那漆黑的眸子也流转着动人的光芒,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一曲终了,虞嫣咯咯一笑。
“虞姑娘,好天赋。”陶三郎眼眸一亮,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