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卢奇诺早早醒来,让盖尤斯叫醒那些因昨晚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还在睡眠的逃兵们。无法从那个精灵士兵身上得到更详细的信息,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假设,即确实有一支精灵部队正追在自己的队伍后面,而且要为了某种理由杀光所有人。
得到了畅快的发泄后,虽然没有食物也缺乏饮水,就连休息的条件都很差,但得益于好心情,逃兵们依然保持着比较旺盛的士气。他们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踏上了前进的路程。不过,今天就没有人抢着背负那个精灵士兵了。就连抽签到第一个负责背负的倒霉蛋,都一直在抱怨精灵身上的那股混合起来的怪味道,还抱怨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男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冷酷无情。
为了尽快甩掉有可能存在的精灵部队,卢奇诺决定让转变方向,整体转了45度,开始朝森林边缘的方向前进——或者说朝大概是森林边缘的方向前进。从精灵士兵身上得到的那份地图非常简陋,上面又用了不少暗号代指和精灵文字作为标注,在周围缺乏参照物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出发大约三四个小时后,卢奇诺再次听到了那种突兀的鸟鸣声,还有其他的鸟鸣声作为回应,像是在彼此沟通。此时距离黎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不像是鸟会肆意鸣叫的时刻。
这次卢奇诺很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什么。
“小心点。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卢奇诺低声提醒走在自己旁边的盖尤斯。“……他们可能已经追上来了,就在我们身后不远。”说着,他假装挠头,指了指周围茂密的树木。“可能有斥候在树上。”
“我们该怎么办,大人?快点跑?还是跟他们拼了算了?”盖尤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听了卢奇诺的话,他明显有点慌乱,但还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等。”
卢奇诺正了正头盔,希望这个金属制成的硬家伙能在关键时刻起点作用。“如果他们人多,现在就已经发动进攻了。应该是个斥候。”他打手势示意盖尤斯注意头上的树冠。“我们现在还不能跑。一旦我们惊慌失措,他们就能安稳的跟在后面,轻松的追杀我们。”
盖尤斯表示同意卢奇诺的观点,然后开始闷头赶路,就连假装和卢奇诺保持相同的前进速度都顾不上了,很快挤到了前面的人堆里。他没有盔甲,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需要靠挤在人堆里来安慰自己。事实上盖尤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无论卢奇诺说什么他都会表示同意,也因此听从了卢奇诺的安排,对有精灵斥候追在后面的事情保守如瓶。
长时间没有见到任何敌人,昨晚又经过了畅快的发泄,逃兵们的士气虽然有所提高,警惕性却明显降低了。
中午时分,在另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填满了肚子和水壶,逃兵们强烈要求休息。
他们坚称自己已经饿到无力前进了,需要原地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体力,否则就只能‘别无选择的掉队’。无奈,卢奇诺只好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先前还宣称疲惫不堪的逃兵们,立刻精神起来,三三两两的坐下休息、闲聊,有的人还商量着要不要在附近下点绳套,看看能不能从这个途径解决晚餐问题,俨然一副今天已经不打算继续走了的样子。
卢奇诺的直觉提醒他,晚上和上午听到的鸟鸣声绝非偶然。不过考虑到公布这个猜测会让队伍的成员们感到恐慌,他还是选择保守着这个秘密。
除了卢奇诺之外,队伍中也有几个耳朵和脑袋都还算灵敏的人注意到了那些不自然的鸟鸣声。出于和前者类似的心态,他们都没有向同伴们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都有些侥幸心理。
万一那只是真正的鸟鸣呢?
在逃兵们的故意拖延下,整个下午,卢奇诺的队伍都没有再前进一步。卢奇诺几次想要让队伍继续前进,但逃兵们拒不配合的消极抵抗,还是完全破坏了他的打算。
看着那个精神崩溃、眼神空洞、时刻自言自语着,现在正被当成累赘丢在一边的精灵士兵,卢奇诺有点怀疑自己昨天的决定是错误的。他本来可以从那个精灵身上榨出更多信息,而且逃兵们的态度也不会这么懒散——不过他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余地,那些逃兵会因为畏惧他而把他当成首领,也自然会因为那些与所求不相符的命令而选择背叛他。
逃兵们对卢奇诺原本就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事实上,这些奴隶或囚犯出身的逃兵,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忠诚的概念,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当了逃兵。在暴力胁迫下,他们会勉强团结在一起,勉强服从于某个拳头特别大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忠诚于谁,发自内心的愿意服从某个人的命令。
尤其是那些不利于自身利益的命令。
盯着那个精灵士兵思考了一会,当卢奇诺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时,突然发现远处的树冠上有几丝光亮闪过。他下意识的蹲下了身子,然后就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闷响。
火枪齐射!
“是精灵……他们来了!”那是盖尤斯带着哭腔的声音。“大人!怎么办!是打还是跑!”他中了一枪,铅制弹丸在他的大腿上开了个洞。虽然他已经用治疗药粉止住了出血,但强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在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明显的颤音。“您快出个主意啊!”
有四个人在第一轮齐射中受到了攻击,受到了或轻或重的伤害,其中最倒霉的是一个没戴头盔的人,他在脑袋上挨了一枪——七套军团士兵盔甲中,由于卢奇诺单独拿走了一顶头盔,有个人没有分到头盔,只能光着脑袋的。直接用脑袋承受了铅制弹丸的打击,他连痛哼声都没发出来,就扑倒在地上,几乎立刻就死透了。弹丸射穿了他的头骨,在他的头颅内部变形翻滚,彻底搅烂了他的大脑。
这个人正是那个光头的逃兵。
现在,他的秃脑袋上开了个洞,脑浆和鲜血正从中缓缓流出——他还真是挺快的。不光在精灵身后耸动屁股的时候很快,就连死的都这么快。
那个精灵士兵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声。
幸好精灵使用的武器是精度较低的滑膛枪,难以精确命中距离较远的目标。否则,从枪声的密度来看,精灵只需要一轮齐射,就能消灭营地里的所有人类。即便如此,这一轮齐射也射伤了将近一半的人类,严重的打击了逃兵们的士气。如果不是担心独自逃走会死得更快,他们肯定不会留在原地等待卢奇诺的命令,而是早就先逃走了。
“我们有人质!”卢奇诺眼疾手快的拉起了精灵士兵,用短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突然发生了预想中最坏的情况,他只能赌一下,精灵部队中还有其他人能听懂帝国语。“你们从树上下来,答应放我们走,我就释放这个人质!”
隐藏起来的精灵部队倒是没有立刻发动攻击。等了一会,几个人影出现在树木后。由于时至黄昏,卢奇诺看不清对方的数目,只能猜测那还不是对方的所有人员。
“(精灵语)放下武器!现在向我们投降,还能让你们痛痛快快的去死,否则你们依然是死路一条!我们有‘慕斯科特’!”
一个女声用精灵语大喊着些什么,可惜卢奇诺几乎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勉强猜测对方是在用火枪威胁自己,不过他自信对方不可能在不伤害人质的前提下攻击到自己。看起来那些精灵要么是听不懂帝国语,要么是不屑于和卢奇诺进行交涉——从对方有所回应而不是直接开枪来看,情况应该不是后者。
这些精灵果然很重视己方人员。
“你们,放我们走!”卢奇诺降低了语速,依然在尝试和数量不明的精灵军队交涉。“我,立刻,释放你们的人,让他走!”
“(精灵语)杀了我!别让任何一个堕落的人类逃走!他们对我做了这些可怕的事情……”
可能是在母语的刺激下,被卢奇诺挟持着的精灵士兵恢复了些许神智。意识到自己的战友就在附近,他被俘以后头一次留下了眼泪,激动的用精灵语向森林中的精灵大喊大叫着,就连卢奇诺用拳头重击他的腹部都无法阻止他的行为。
森林中的精灵沉默了一会。
逃兵们一会望着寂静的森林,一会看着卢奇诺,有些不知所以。
卢奇诺听到那个女声语气低沉的喊了一句,像是在下命令。
凭直觉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卢奇诺果断放开了被自己挟持着的精灵士兵,向前扑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随着又一阵沉闷的枪响,若干发弹丸同时击中了站在原地的精灵士兵,把他打成了筛子。
那个精灵士兵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歪着头,眼睛死死的瞪着卢奇诺,已经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