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驻守在圣湖边上的几位东泽士兵惊奇地发现:原本平静的像是镜子般的蔚蓝色圣湖,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结了冰!
时值五月初,立夏才刚刚过去没几天。
几个士兵面对眼前一片冰封的湖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圣湖像是被严冬覆盖,光滑的冰面上开满了粉白色的霜花。那冰层看上去直达湖底,整个圣湖冒着丝丝白色的冷气,与其周围的鸟语花香显得格格不入。
湖中与湖边上,俨然两个世界。
“咔嚓……”
一声清晰入耳的破冰声从湖的底部传出,偌大的圣湖中间,有一道裂缝,正慢慢向着周围的冰层蔓延出细如蛛网的冰裂痕迹。
…………
湖边的几个士兵被不禁愣愣地看着湖中的莫测景象。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湖中的冰块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敲打一般,顷刻间变得粉碎!
“不好了!!!快!快逃!!!————”几个被眼前画面震撼住的士兵中,有人率先清醒过来,冲着周围的同伴大叫了。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那几个士兵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向营地。
他们的身后,整个圣湖,在地下发出的沉闷轰鸣声中四分五裂。
周围的山在晃动,有些距离圣湖比较近的山头,甚至已经出现崩塌。
乱石横空,烟雾迷茫中,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拔地而起。
当天空中的第一缕阳光带着真实的暖意抵达圣城的时候,集聚在城中大街小巷里的修行者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圣城,终于重返人间了!”他们手舞足蹈地喊道。
华瑾在天阁中听到外面的动静时,整座城已经停止了震动。她从地上抬头,猛然间看见巨窗之外掠过的飞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城中怎么会有小鸟飞进来呢?
额头传来一阵钝痛,想必是刚才仓乱之中磕到地板上了,手脚也被刚才的那一摔震得麻麻的。华瑾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身边很快闪过几个灰甲侍卫上前扶住她。
“夫人!您没事吧?”呆板的面具下,有一个木木的声音问道。
华瑾一回头,看见一位肩膀扭曲的灰甲侍卫站立在她的身后,手臂处的灰色盔甲早已被外力拧的变形,有鲜红色的液体从他灰色的甲衣中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议事厅光洁的地板上。
议事厅中庞大的墨色石案倒在那位侍卫的脚边,距离华瑾不到一丈的距离,很显然,在刚才天阁摇晃的那段时间里,是这个人出手挡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我没事。”华瑾有些感激地对那位灰甲侍卫说:“你的手……”
见她靠近,那侍卫快速地向后退了一步,向着她鞠了鞠身子:“夫人,圣城已经升到了湖上。”
“啊?”见那侍卫拘谨,她也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只是他的话让华瑾有些不敢相信,她跑到大窗边上一看。
居然……真的……
整座圣城好像竹笋一般,从圣湖地下破土而出。那圣湖的面积本就不及四方城的三分之一,如今圣城重现人间,原本作为第一道天然屏障的湖水已经消失,再向四周扩展百余里的版图,才容纳下这座人族第一的修行圣地。
原先驻扎在圣湖边上的东泽国军队,此时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圣城从湖下忽然上升,分山裂土,原先驻扎在圣湖边上的东泽大军,真是措手不及。圣城上升的途中,众人四下逃窜,哀嚎遍野。
有稍微慢了几步的人,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被破土而出的城碾成了成齑粉。一时间,圣湖附近的山河小路上,到处有东泽人的哀号惨叫。
待到圣城完全上升到地面上的时候,东泽国大军奔至安全地带,为首的将领一点人数,不禁心中酸楚:二十万大军,仅存七八万伤残兵将了。
“颜冉!你可知罪?!”
圣城的上空,未桀一袭亮白的长袍飘然悬浮,他双手微张,有两条金色的光弧自他的指尖散开,犹如灵活的巨蟒,将圣城的边际牢牢拉住。
他就是这样凭着一己之力,将整座城上升到地面上的吗?城下的一众东泽士兵的心头几乎同时跳出这个让人心惊胆战念头:这样一个人……他们的国君居然胆敢攻打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未桀圣主的身后,是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千百个浮在半空中的灰甲士兵。
有风从上空刮过,带动未桀宽广的袍袖。他如神祗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笑意,一双凤目眯成细长的两道,蕴含精芒的眸子中有暗色的光在流转。灰甲士兵的金属铠甲,在他的身后反射出刺眼的阳光。
光影凌空,圣城上空的人,仿若降临人世的天兵天将。
“圣主、圣主大人……”颜冉的脚上带着血污,在身边胡夫人的搀扶下,险些往后退了一步。
身边的胡夫人暗中偷偷掐了他一把,才让他恢复镇定。
“孤不知罪在何处?”颜冉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嘴硬:“敢问圣主殿下,北原的宫离王子为何能够继承王位,而孤的恒儿偏偏就不能了?!”
圣城周围一片静寂,颜冉仗着自己练过几年内家功法,硬是提气朝着圣城上空喊话————他故意将宫离称为“王子”,言辞间多有不承认宫离继位一事。摆明了就是在说:你不是不让我家庶子继位吗?那么他宫离作为北原国的庶子,自然也是不能继承王位的。
“北原王,是庶出没错。”未桀缓缓收回手中的两根光弧,他的声音清冷,慢斯条理地说道:“他北原国仅剩的王室血脉,让他继位,也无可厚非。倒是你东泽国君,放着好好的嫡子不立,反倒要立一位傀儡为世子,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你说什么?!”颜冉气急。
“胡夫人……”未桀不理会颜冉的叫嚷,眼神从高空之上定定地锁住颜冉身边的那位妩媚女子:“不要以为会些三脚猫的法术,唆使一国君主举国出兵,就可以染指圣城了……”
颜冉身边的胡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即妖绕一笑:“圣主果然好眼力!只是你身上也流着狼族的血……咱们本自同根生,你又何苦咄咄逼人呢?”
“胡姬!你在说什么?”颜冉看着心爱之人一副反常的模样,心中一沉:“你、你是妖族的人?!”
“哼!”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胡姬索性甩开了颜冉的手,退到一边的儿子颜恒身边,心中思索如何脱身。
只是胡姬人还未动,却不想天空中金光一闪,几乎是在呼吸的片刻,她整个人就被未桀的光弧捆上天空!
看着根本就不堪一击的胡夫人,未桀脸上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狼族是狼族!狐族是狐族!看来近年狐族气焰嚣张的很,是时候去灭灭火了。”
他一甩光弧,那胡姬顿时浑身僵硬,只觉得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更别提什么法术了。只见几处黑雾从那位妖媚的夫人身上溢出,不一会儿,半空中传来一道尖锐的鸣叫。
“呀!!!————”胡姬的凄厉的惨叫贯穿在场所有人的耳际,如同暴风的呼啸。这声音,哪里是人类所能够发出的呢?
“颜冉,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
颜冉被胡姬在空中龇牙咧嘴的兽态惊得不能言语,又听得未桀从空中传来的话,一看身边的儿子恒儿,顿时有些头晕。
只见未桀的一把烈火之后,方才颜恒站立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只稻草人。
“恒儿?!……胡姬!……你……”
稻草人?!稻草人!!!
往事历历在目……从小耳濡目染的认知,使得颜冉的双目徒然一滞!
————她是妖狐!狐族女子不会孕育人族的后代!她居然用一个稻草人整整骗了自己十来年!
颜冉脑中越想越乱,胸中一道气流横逆,他登时哇的一声,嘴中喷出口鲜血来!
未桀冷冷地看了一看颓废倒地的东泽国君,又看看手上兽态毕现的胡姬。
他眼睛眨都没眨,一记光刃,就将胡姬在空中挥舞的两条尾巴生生砍去!
“哇啊!”惨叫声中,扑落回地面的胡姬已经是狐狸的原形,众人只看到一头山羊般大小的棕色狐狸在碎石堆上痛的直打滚。
那是一只被砍去尾巴的两尾狐妖。
“回去告诉狐族的人,想要开战的话,四方城随时奉陪。”未桀眼神狂傲,不屑地俯身对着地上的狐狸说。
被砍去尾巴,这毕生的修为,算是毁于一旦。再也,不能幻化成蛊惑人心的美人了。
地上的狐狸不发一言,忍着痛,一溜烟恨恨地跑了。
本自同根生?
未桀看着那狐狸在山间快速跳跃的身影,眼中的寒意更深。从自己出生以来,以狼族为首的妖族,都和四方城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尤其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来自狼族王室,他与狼族的关系一直友好。
他从来,都不畏惧任何形式的挑衅。因为挑衅未桀圣主权威的人,都已经、或者正在走向通往地狱的路上了……
他悬在半空中,四方城的外面,已经是血流千里,遍地苍夷。除了目光无神的东泽国君瘫坐在地,其他幸存的士兵,都带着极大恐惧的神情窥视着他。
满眼的血色,让他的情绪变得莫名的狂躁。
“既然都到了圣城……”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恶魔般的微笑,对着身后的整装待发的灰甲侍卫们说道:“……就全部葬在这里好了……”
他的身影飞向天阁中一扇开启着的大窗,优雅的姿势像极了餍足的鹰。
而他的身后,一大批在空中飞驰的灰甲侍卫,如同让人窒息的乌云般,静静覆盖在那些几近奔溃的、东泽军士们的头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