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夜幕中,有泪水在脸上肆意,手脚被冰冷的空气冻得发麻。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街边没有一丝光亮,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万紫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大睁着眼睛,在夜幕中横冲直撞,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往地面上摔去!
“啊!!!……”
万紫在半空中千惊呼一声,几乎可以想到得到下一瞬的剧烈疼痛袭来,身后却忽然有一股坚实的力量把她稳稳拖住。
“紫千姐姐。”
“……瑾儿,是你吗?”
昏沉的光线中,万紫千回过头去看到自己儿时的玩伴,顿时无地自容。
“为什么要跑?”
万紫千听得华瑾的问题,嘴边露出凄惨的一笑:“这还用问吗?你哥哥现在是地位尊贵的关内侯,而我,只是一个贪慕虚荣、反复无常的无耻之人罢了……说到底,是我配不上他。”
华瑾与万紫千自小亲密,自然不会与她将这些虚礼。万紫千此时正后悔一味依着母亲万大娘的胡闹,在这两兄妹面前算是丢尽了脸,也就没工夫去顾忌平民面见王后的礼节。两人之间说话的语气,跟以前没有两样。
“当年是你母亲万大娘要退婚,我和哥哥都知道你的本意。”华瑾拍拍万紫千的肩膀,感慨道:“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在京都碰见你,实在是缘分使然!紫千姐姐,你不要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在我的眼中,你永远是我的嫂子。”
万紫千一听这话,眼眶无声地湿润了:“瑾儿,谢谢你这样安慰我……但是我自己清楚得很,这一生,与华年再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就不可能?!你和他男未婚、女未嫁,万大娘当年嫌弃我家无权无势————哥哥现如今已做了侯爷,你还在顾虑什么?”
“瑾儿,你不是我,不会明白的……就是因为当年母亲那样对待你们家,我如今更是没脸进你家的门了!你想想,就算我愿意这样没皮没脸地进了商府……你哥哥他,还会接纳我么?我和他悔过婚,又和别人定了亲,虽然没有过门对方就死掉了,终归,我也不再是纯洁如初的了。”
“那又怎么样?”华瑾见她钻牛角尖,有些着急地转过她的肩膀,大声说道:“你和他自小就认定的了!难道他心中没有念着你吗?我哥哥自从和你退婚之后,这么多年一字不提娶亲的事!你们两个心中既然都有着彼此,为什么就不能抛开那些世俗的想法,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呢?!”
“……不要说了……我原本想着一辈子都不再见他的,要不是我娘,我也不会在今晚出现在你们府上的,更何况,更何况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怕是他记挂着的人,不是我这个背弃他的人,而是那孩子的母亲吧!”万紫千幽幽地叹了口气,挣脱华瑾的手,望前头走去:“瑾儿,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
“如果你介意那个孩子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孩子,不是哥哥的。”
万紫千蓦地回过头:“你说什么?!不是他的?那为什么……”
华瑾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因为,那是我入宫之前生的孩子。”
万紫千闻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击中。她站在原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如果真是华瑾所说,那么这商家不是犯了欺君大罪?!这可是关乎宗族性命的事!如果这事是真的,一旦事情被人揭露,后果是不堪设想……华瑾能够这样坦白地告诉了自己,该是对自己寄予多大的信任啊!
“所以,紫千姐姐,还有什么可以逃避的理由吗?”华瑾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眉眼露出暖人的笑意:“那个孩子是我托付他带着的。这些年,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中一直有你。我知道当年退婚的事弄得大家都不好过,如今有了再一次选择的机会……紫千姐姐,人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机会!这一次,你就勇敢一点吧!”
这天半夜,华瑾将万紫千带回商府的时候,万大娘与王媒婆已经在厢房住下了。
商华年站在府中的庭院中,默默地看着万紫千跟在华瑾的身后走向他。
“哥哥……”
华瑾正要开口,却被商华年抢先打断:“瑾儿,商坠已经睡着了,过几天我会带他去宫中看你。”
他说完,看了看华瑾身后的那人,再不说一句话,背着手径直回房去了。
万紫千看着华年远去的背影,脸上闪过受伤的表情。
“我……瑾儿,你这样激励我,我真的很感谢。但是……我想我还是去把我娘叫起来走吧。”
“等等,”华瑾一把拉住她,笑道:“哥哥还别扭着,你这就气馁啦?你放宽心,事在人为,既然我认定了你这个嫂子,自然不会任由你们傻傻地僵持下去。”
“……他连说话都不肯和我说。”
“嗯,别担心了!明日早上,你跟我回宫好了,我自有安排。”华瑾朝她眨眨眼,笑嘻嘻道:“快去客房中歇着吧!下次来我们家,可要住主母的房间了!”
万紫千稍稍安下心,又被华瑾的玩笑羞红了脸。毕竟是儿时的好友,你来我往地扯了几句,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的片刻。
第二天一早,华瑾派人将万大娘护送回乡,并且让人带了一封书信到东江村的里正手上,在书信中指出了万家大儿子赶走万大娘,不敬孝道的恶行,命这位里正严格惩治地方上那些不忠不孝之人,肃清乡里的风气。
东江村的里正大人在接到王后娘娘的亲笔信后,吓得诚惶诚恐,火速而卖力地责罚了万家的大儿子与妇人。里正让大儿子把万大娘接回家中赡养,并且隔三差五的就去万家附近溜达。那大儿子见状不敢造次,再看看万大娘,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年老体衰,生为子女的不去照顾,还指望谁呢?
万家的大儿子也是做了父亲的人,将心比心,也就对万大娘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态度恶劣了。
万大娘回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最对不起女儿紫千,女儿还肯喊她一声娘,已经是万幸。
她想到女儿在京都跟着商华年必定是有好日子过的,自个儿先前对人家商华年做了许多过分的事,觉得理亏丢人,也不敢指望去沾商家的光了。
万大娘自从被华瑾送回来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之后的日子里,终究再没脸去过商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