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重这样说,就连老族长脸上也露出难色,虽然他能体会到闻重的心情,却也觉得这个要求太过了。
“上下五千年,皆在一念间。”这句话,通常用来形容那些见识广博的老修士,这些人不但修为高深,且博闻强记,本身就是一部史书,他们对修行界发生的大事如数家珍,被尊为贤者,在修行界中非常受人尊敬。
但有一点,仅限于大事,如果随便告诉他一个千年之前的凡人名字,就此要求他告知此人详细状况,甚至连身边亲友之事都要知晓,那肯定会得到否定答复。
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已经不是贤者,而是全知全能的神灵。
这个时候,闻重自己也反应过来,接着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是想圣石你为难。”
“无妨,如果只是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出乎众人意料,圣石却给出了肯定答复,让众人心中震撼。
虽然知道以圣石的身份,绝对不会有虚言,但老族长还是有些疑惑,昔年,他亲眼目睹圣石从遥远星河降临,落到这颗陌生古星上,且闻重所求是千年前的事,这得要何等伟力,才能办到?
“过去,为不变真如,一旦发生,则不可改变,亦不可抹除。”圣石开口,声如洪钟,震动心扉,让人敬畏。
“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所经历的过去只能永存,飘浮于归墟之中,除非当时曾有极道力量迸发,将一切改变,又或者有大能屏蔽天机,不让人窥视,则只要将念头探入归墟,即可知过去一切之事。”
话音传来,让众人心神震撼,激动到颤栗,圣石所言,是另外一个层次才能接触到的东西,让闻重倍感神秘。
“窥看过去,需要你一滴鲜血为引,以之为源,才能追溯到一切与你相关的人和事,但归墟至大莫测,为宇宙中为数不多的玄妙之一,你很可能因此沾上因果,可要想清楚了。”
“因果是吗?我不在乎,既然已立志不负这具灵胎,又怎会畏惧区区因果?”闻重挺胸,目中露出坚毅,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这种心性,很好。”第一次,闻重听到来自于圣石的赞许,而后他眉心一疼,一滴精血飞出,悬在圣石之前。
圣石发光,化作手臂伸出,轻轻一指,点在真血之上。
铿!
金铁碰撞声中,真血开始滴溜溜的旋转,速度之快,几个呼吸后便发出巨大的呼啸声。
在极致的速度中,真血如同一个钻子,直接将虚空穿透,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很快,蒙蒙雾霭从中溢出,使得整片天地突然静止,仿佛进入到一片陌生的时空。
所有人都很心惊,在那空洞的另一边,就是圣石所言的归墟么?如果过去就在其中,是不是能看到无尽远古之时,甚至是开天辟地之前?
蒙蒙雾霭弥漫,很快将周围笼罩,族人们都很紧张,一动不动,此时周围渐渐暗去,就连圣石,亦收敛去石体上的光芒。
轰!
一道光芒,从空洞之处亮起,以闻重真血为引,以他前世死去为‘果’,真血将与之有关的一切人事串联,再现当年不为人知的‘因’。
光芒之中,过去碎片被因果串联,显化为一段隐秘而曲折的画面。
大陆之上,灯火通明,高楼耸立,鳞次栉比,宽广的道路四通八达,将这片钢铁森林映衬得辉煌而美丽,震撼人心。
族人们看得呆滞,瞠目结舌,闻重眼中也闪过追忆之色,那是前世科技文明极度发达的胜景。
燕京,一处占地极广的四合院。
比之外界喧闹繁华的花花世界,四合院中显得非常寂静,亭台轩榭,假山古石,木廊玉桌,均是充满了古韵,房间之中,灯笼高挂,烛光熊熊,在这科技极度发达的世界,这户人家甚至看不到一盏电灯,显得与整个时代格格不入。
在院落中是一个大水塘子,水花波动,浮起一条锦鲤,它通体呈亮金色,两条胡须高高翘起,看起来好似一条黄金鱼,最为关键的,是它体长超过两米,要知道那时天地灵气枯竭,要想养活这样一条异种,所需条件必定高到惊人。
水塘附近,长满奇花异草,虽值深冬,花蕾却在迎风绽放,鹅毛大雪落下,刚刚进入院落,即被化去,再不可见。
显然,这是修士的手段,很难想象在那灵气枯竭的时代,谁会有如此大手笔,消耗掉最为宝贵的元气,只为养活院落中的花草游鱼。
“隐世家族,叶家。”虽然不见一人,但闻重已能断定,这必定是叶家无疑。
车辆声响,数辆豪车云集在四合院前,光看车牌以及驾驶座前方的通行证,就知道一行人均是身居高位,权倾一方的大人物。
然而,这群人在进入主屋之后,均是变得非常安静,脚步声响,一个老者牵着个四五岁的男孩走出,众人立刻站起,面带恭敬之色。
这老者闻重认得,正是昔年那个被称为东方世界最强大的叶家老祖。
“海底遗迹之事,现在进展如何?”叶家老者开口道。
“那个人强行动手,从孔慈遗骨中取走紫枪,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人上前,恭敬回话。
闻重知道,此人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叶雄的生父,叶家从近古时代自封的大人物,修为莫测。
“虽然成功,那个人却受了重伤,必须再次自封,据在场的人讲,孔慈遗骨已化作金色,凡人无感,但只要是修士靠近,就会感到惊天压迫力,肌体欲裂,他们将威力最大的几件禁器解封,然而还未近身,就被孔慈遗骨的威压震碎,很难相信一具逝去亿万年的尸骨,居然还有这样惊世骇俗的力量。”中年人继续讲道。
“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培养出一个可让家族辉煌万年的后人,让我叶家堪比天命世家,牺牲是必不可少的。”叶家老祖淡淡一笑,显得云淡风轻。
说到后人二字,所有人都看向老人身后的男孩,眼中露出炙热之色,男孩很不一般,只有三四岁,却非常老沉,目光开阖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这是真龙天子的命格?”其中一人惊呼,身为叶家核心成员,不管从商从政,都必须精通堪舆望气之术,所以细看之后,立刻将他震住了。
以此命格,即便在这大同时代,也能步步高升,坐上那张至高宝座。
“自殷商时代,我就入世为官,三千六百多年,历经数十家王朝,收集历代真龙之气,如今全部融入到叶秋的命格之中,我这一生,已是末年,一生所苦,只为今朝。”叶家老祖目光幽幽,语气中充满了苍老。
所有人都很感伤,唯有叶秋依旧沉着,眸光流转间,竟有一股淡淡的威严。
“若要收获,必有付出,你们在红尘中打滚久了,心性还不如一个小儿。”叶家老祖看向叶秋,眼中闪过赞许之色,而后目光一抬,让众人都不敢对视,感到羞惭。
“天道不仁,在大势之下,历代真龙之气并不够看。”叶家老祖继续道:“如今距离近古,只差二十年便是一个纪元,天地灵气,一枯一竭,每隔一个纪元便是轮回,二十年后,灵气即将恢复,重现近古盛世,但同样,也会出现一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所有人都很紧张。
“每到灵气复苏的那个纪元,天地间将会诞生一位‘气运之子’,天生有大气运笼罩,与其相比,秋儿身上的龙气太过弱小,必会影响到大计。”
“那我们就将‘气运之子’找到,提前杀掉!”一个男子沉声说道,眼中闪过凶光。
“哪有这么简单?我能感觉到,地星意志已经苏醒,从今天起出生的所有婴儿,都有可能被天意选中,成为‘气运之子’。”叶家老祖叹气。
“这......”说话的男子皱眉,明白即便叶家影响力惊人,亦不可能杀死所有新生儿。
“而且,天意莫测,谁也不知道会在何时何地作出选择,因此没有提前扼杀的可能,不过据古籍记载,天意通常会选一些遭遇不幸的小孩......”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六年。
医院,停尸间。
警察与医生叹气离开,这是一起交通意外,一男一女不幸身亡,留下一对儿女,非常可怜。
少女在抽噎,她已哭了整整一个小时,眼泪流干,却唤不醒床上被白布盖住的冰冷双亲。
外面暴雨如注,雷鸣声震耳欲聋,但少女却感觉不到害怕,哪怕此时她独自一人留在停尸房中。
“姐姐......”闻重身躯一颤,这显然是双亲去世后的一幕。
仿佛是听到闻重的呼声,少女肩膀一颤,陡然转身,而后跑到门口,抓住一个护士大叫:“我弟弟呢?他刚才还在这里。”
护士惊吓到语无伦次,因为少女此时好似疯狂,眼中透露出绝望,被她抓住的双肩传来阵阵刺痛,让护士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才道:“我也没注意,好像是跑出去了。”
轰!
一道闪电击落,将外界黑暗点亮,透过窗户,两人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踱步,似乎想要躲雨,突然向着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树跑去。
“闻重,回来!”少女大叫,雷暴天气接近大树,等于将自己和避雷针绑在一起,但雷声太响了,小小的身影没有反应,依旧在向大树靠近。
“不!”少女狂奔,连鞋子跑掉也没发现。
轰!又是一声炸雷,比之前那记还要响亮十倍!少女猛然推开门,只见那棵数十米高的大树变得焦黑,像是被一把天剑从中剖成两半,竟然是被雷劈中了。
在不远处,闻重呆滞的坐倒在地,他似乎被雷震懵了,但却奇迹般的没受到伤害。
“太好了!你没事,没事就好......”少女一把将他抱住,放声大哭。
周围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围拢过啦,议论纷纷,皆言闻重运气太好,换作别人,只怕已是非死即伤了。
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最后一声暴雷之后,大雨骤停,漫天的乌云,竟然诡异的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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