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倾璃见到母亲这样,狠狠地蹙起了眉头。
“母亲。”云凤倾璃温声细语地上前去撤住凤清雪的衣袖,道。
浮躁不安的怒火被渐渐压抑了下来,凤清雪有些疲累的勉强笑了笑:“没事的,璃儿,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罢了。”
她怎么能够说!每每皇家争斗都是残酷无情的,凤溪国皇室同样如此肮脏!
她同母异父的好妹妹!曾一度为了那太女位置而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狠辣残忍,丝毫不顾及昔日的姐妹情分。
如今连她的宝贝女儿都盯上了,叫她又如何能顾及她们的血缘关系!
云蒙这时终是反映了过来,急促地走到凤清雪面前,将她环在怀里。
“都过去了,清雪,有我在呢......”云蒙一边温柔担忧地劝慰,一边用粗糙的大掌小幅度地拍着凤清雪的后背。
云凤倾璃看着这一幕,笑。
她又何尝不知凤溪国皇室的血腥黑暗,可这是命,她们不得不这么斗下去。
转身,勾唇,挑眉,眯眼。
“说,你在哪里遇见凤媚纯的?”云凤倾璃冷声问道。
那丫鬟早已泪水决堤,泣不成声。
“小姐你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家都还在那红衣女子的手中!”
云凤倾璃邪魅一笑,清冷的声音犹如魔音穿耳,字字清晰的传入丫鬟的耳中。
“那若是本小姐先一步救出你的家人呢?本小姐照样会将他们屠个干净!”云凤倾璃在用心理战术。
丫鬟愣住了。
“既然这失传已久的皇室秘毒都能被本小姐所破,依着云府的势力,要想找到凤媚纯,易如反掌。再不济——”云凤倾璃顿了顿,又道,
“整个凤溪国为资本可够!”
那丫鬟现在已经不能再机会下颚骨的疼痛,唯一的感觉只是那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濒死的绝望。
“舒乐坊——名角——救——奴婢、家人、留——命——”
在留下这一句话后,那丫鬟出乎意料地猛力撞向了一旁的雕花大柱。
顿时,乌黑潺潺的血液从丫鬟光滑的额头,四下,满脸紫青脏污,死不瞑目的双眼还直愣愣的瞪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一双小手紧紧蜷在一起,尖利的指甲已然嵌入了掌心,细微少量的鲜血时不时从拳中溢出。
“倒也是个忠心为主的,只不过迫于威胁罢了。她只是为了家人——”凤清雪此时挥了挥袖袢,半倚着云蒙结实宽厚温暖的胸膛,颇有些惋惜道。
云蒙看着凤清雪,迷恋又无奈道:“你呀你,一到关键时刻便心软!说到底你还是太心软了!”
凤清雪难得的调皮一笑,不作应答。
云凤倾璃此时早已扯了桌布,盖住了丫鬟那惨不忍睹的死状,十指互相交叉,抵着下巴,思虑着。
舒乐坊,据说是京城最为有名的戏院。那名角,是指现在盛极一时的梅天笑?
梅天笑......
“父亲母亲,想来方才母亲是受了刺激,现下急需休息,女儿便不多作停留,打扰您们了。”
云凤倾璃一副乖巧的可人模样,行了个礼,必恭必敬道。
说完,云凤倾璃不作停留,扬袖而去。
看来不得不去一趟了呢......美眸靡靡灵动,万千思绪流转其中。
秀眉挑了挑,眼睫微闪,绝世容颜上满是不合年龄的狠绝笑容。
再定眼一看,门口哪还有那道倩影,随风飘落的青叶,席卷满地——
舒乐坊。
“这位小姐是来听戏的吗?”
云凤倾璃踏着轻功刚进舒乐坊的大门,就听见一道疏离的声音。
抬眼,面前的一个石灰蓝衣裙女子的身影跃入眼帘。
“自然不过,只是我初次来到,不知贵坊的规矩,还请多指教。请问尊姓?”遮了一层湖色面纱的云凤倾璃温婉有礼道,独独露出来的一双墨色美眸中也是满含真诚的笑意。
“免贵文,叫我文姨便可。还请小姐快快请进。”文姨撤下了疏离的神情,摆手朝院内,有几分真实道。
云凤倾璃随即心下冷笑,当真是狗眼看人低了,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这样看来断是那凤媚纯了!
“文姨客气了——”柔柔一笑后,云凤倾璃继续客气地说道。
文姨不再多说,颔首点点头,不再应声,转身进了院内。
云凤倾璃眼中滑过杀机,随后又温婉得体的笑着,跟了上去。
她眼中出现的是书香浓浓的大厅,众多儒生才子、佳人才女坐在如群蚁排衙般的黄花木椅上,危襟正坐,时不时低语细声的讨论几番。放眼望去,半弧形的高台在大厅最里面,布麻色的的帷幕并排着从庐顶直直垂下。台上,正演的兴味盎然。布帷后面偶尔有一两个年轻戏子探出头来。
二楼,侧边的露台上也是坐满了宾客,只是吵闹声更甚了。
暗暗记下这舒乐坊的大概布局,云凤倾璃扑闪扑闪眼睫,看见了前方文姨欲要停下脚步的地方,足尖轻点,不经意间闪到了那儿。
“还请小姐这里就座。”文姨轻声道。
云凤倾璃环视了一遍四周,嘴角一勾。
“啊!”云凤倾璃突然一手挡住樱唇,故作惊讶的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后素手在素手在腰间摸索了一遍,手拿着一个银丝泼墨梅竹荷包在文姨的眼前晃了晃。
“文姨,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好有你!不然都不知如今我该身置何地了。”顿了下,庆幸地笑了笑“如此薄礼,不成敬意,文姨别太推拒。”说罢,一双玉手捧着荷包来至文姨手旁。
文姨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
“既是小姐一番美意,那也只好收下。以免费了小姐的苦心”
说着,文姨将那荷包不着痕迹地抛入了袖中。
云凤倾璃似是高兴,连忙点头,然大方得体地款款落座在黄桦木椅上。此时文姨早已不见踪迹。
回过神,目光紧紧锁住台上,审判似的目光在戏子们之间来回游转,让戏子们都冷不禁僵了一僵。
尽管他们很想刨根问底,找到这目光的来源地,但现下这曲子正唱到**时刻,又怎能停下?
云凤倾璃渐渐收回目光,冷凝着神色,思虑着。
片刻。
“下面迎来的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梅雨愁》!”一个灰衣小厮满面笑容敲着啰,从布帷后面走上来,高声说道。
在座的人突然炸开了锅,叽哩哇啦的议论着。
随着一声悠扬的笛声,议论声渐渐地淡了下来。
云凤倾璃往台上看去。
十个戏子分别从布帷两侧走了出来,摇摆着及膝的长袖,排列成一个圆弧形。
长袖继续被戏子们甩得左右悠荡。
忽然,两边的露台上飞下了两道暗梅红色的布帛,交缠在一起,将戏子们的身影遮住。
云凤倾璃此时嗅到一丝飘溢在空气中的梅花香。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从布帛中一跃而出。
细看,是一个着流苏细珠大红秀梅衣裙的女子,面庞上有一层暗红色的面纱,从额上的花钿垂下,凌云髻上是星星点点的艳红梅花,还有错落有致的凤挑,顶花,后三条和水簪。优雅的似白天鹅一般的脖颈上缀着一条梅花环,微微露出来的小腿上缠绕着梅花流苏绳带,绛红色的舞鞋上也有着些许梅花瓣,从分成两边的水袖中透出的手中还拿着一枝微微枯萎的梅花。
妖娆绝代,妩媚多姿。
女子在布帛前定定地站稳,扬一扬手中的梅花,转了几个圈,然后面对台下的众人。
“梅雨纷纷扰梦清闲,清风微凉乱人心弦——”甜酥的声音绽开,在大厅中回荡。
云凤倾璃蹙眉,这炎炎夏季,竟还会有冬日凌霜——寒梅,想来定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将其储存起来了吧。
“在香闺,独怜,自忆,看梅雨扰尘世,扰尘世——”女子蓦地一仰头,水袖一挥,望着庐顶有些伤感地吟唱。
“嘚——小姐思甚?将来唯我矣!”一个青衣玉面小生突然从布帷后跃出,摇着手中的折扇,对着女子怒哼。
“思郎不及,怎得思甚!唯唯一人!”女子突然掩面,跪坐在地。
台上继续一唱一和,云凤倾璃眯着狭长的美眸,时不时的,几道蓝光从眸中深处滑过。双手一直在不停地相互摩挲着。
良久。
一阵阵的叫好声将云凤倾璃从沉思中拉回。再看台上,布帛已经被卷起,吊在露台上,女子、玉面小生和众多戏子们在台上拱拳弯腰,笑意满满地朝着下方作揖。
“天笑很感谢各位前来欣赏天笑这不才唱曲。”女子满脸明媚的笑容,咧着嘴,大声道。
台下的众人纷纷感叹梅天笑的一首好曲儿,然后起身开始散去。
梅天笑——云凤倾璃眼中闪过冷意,目光似是针扎,在一排排战列整齐的戏子之间游回,让戏子们一阵地发悚。
梅天笑此时收回了笑容,准备下台去,侧首,直直对上了云凤倾璃的双眸。
梅天笑的目光似是撞进了一汪沉寂的寒潭,但那眼眸中是温柔可人的娇人笑意。
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但很快的,又没入眼底。梅天笑朝着云凤倾璃点点头,随后扬了扬水袖,径自走下台。
直至那个妖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中,云凤倾璃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幽的目光和阵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