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邦僵硬的跪坐在父亲的灵堂前面,眼神有些呆滞,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摆放的黑漆漆的火盆,他的手中拿着一沓枯黄的烧纸,粗糙的纸屑和纸张的颗粒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纯白色的孝服上面。
轻轻捏起一张,机械的投入到火盆之中,点燃的瞬间发出一阵晃眼的火光,烤的少邦的脸有些微微发热。
灵堂搭在了小区单元门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十二月了,东北的冬季早就来临,虽然今天的气温还算高的,却也有零下十度左右,天空阴霾,飘着细碎的雪花,因为太过细小,落地的瞬间就悄悄的化了,石板路上薄薄的湿了一层,让人看着便觉得更冷,虽然腿下面垫了垫子,可时间一长寒气还是渗透上来,冰冷让少邦跪坐在上面的双腿已经麻木,偶尔动一下一阵万蚁噬咬般的疼痛便从腿上传来,但是顾少邦浑若不觉,突然丧父的悲伤让他现在除了心痛之外没有任何知觉,一个星期前,远在B市的顾少邦忽然接到了叔叔的电话,自己父亲因车祸意外丧生,据说车祸现场情形非常惨烈,父亲乘坐的出租车被大货撞到山下并发生了爆炸,现场只剩下一些废铁,出租车司机和父亲的尸体则在大伙之中被烧焦,根本无从辨认,确认父亲的身份也是因为偶然从现场一处石头的夹缝中发现了父亲当时携带的背包,可能是爆炸的瞬间被爆炸的力量甩了出来,翻查证件之后才确认死者身份,可怜的顾少邦赶回来之后根本连父亲的遗体都没有看到,警方调查原因是对方大货车超载,导致无法及时刹车,确实是意外。
两行清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从嘴唇的缝隙渗入进去,一阵咸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顾少邦这两天脑子里凌乱的同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爸爸深更半夜的为什么会跑到离家一百多公里的荒山野岭去,那个方向自己家既没有任何的熟人也没有亲属住在那边,而且在出事的前两天还和父亲通过电话,没听说他近期有出门的打算,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跑了那么远,但是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个疑点,自己平时不在家住,父亲很多事情他都不是非常清楚。
抬头看了看灵堂上大大的黑白照片,父亲温暖的笑容,似乎正透过那冰冷的玻璃相框向他传达着一个父亲的不舍。
顾少邦低下头去,又向火中投入一张烧纸,盯着火光,不敢再抬头,他怕看到父亲那张笑脸,怕自己回忆起有关父亲的点滴,他才四十多岁,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人世。
“哥,你上楼暖和一会吧,我来守。”顾少群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声音轻轻的,好像怕吓到谁。
顾少邦摇了摇头,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不希望让其他人来帮自己送父亲最后一程。
“少邦,听话。”叔叔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少邦的心中难受,可是再难受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不是么。“你已经跪了两个小时了,这样的天气谁受得了,快点上楼去。”不容分说,爷俩上来就将顾少邦给架了起来,少邦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未免显得有些矫情,顺着两人的力气,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太长,顾少邦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这才勉强能够走动,顾少群一见,立刻扶着顾少邦进了楼门,送进电梯。
“哥,能走了吧?”少群虽然才刚刚大学毕业,但是少有的懂事。
顾少邦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少群这才转头出去,接替哥哥的位置跪坐下来,坐下来没一会忽然感觉外面有人影晃动,抬头看去,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旁边走了过去,脚步匆匆,而且每个人表情都很阴沉,不由得有些好奇多看了两眼。
正在顾少群向外张望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一个矮个子男人在经过灵堂时,也歪头向里面瞟了一眼,和向外看的顾少群正好瞅了个对眼,顾少群只觉得浑身一激灵,瞬间身上的毛孔好像都炸了起来,连忙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几个人已经走进了单元门了。
“少群,干什么呢?”顾少群的父亲对他东张西望的有些不满。
“他们……”少群微微吐了两个字出来,虽然只是一晃,可是顾少群怎么也忘不了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睛,一只是正常人的黑色,另一只却是好像狐狸一样黄色,而且他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假眼或者白内障之类的眼疾,因为那只眼睛闪着让人浑身发冷的寒光,那种看透一切的凌厉和不经意间表现出来阴狠,让他不自觉的毛骨悚然。想了一会,顾少群到底没有说出来这些,一来怕父亲责骂自己溜号,二来实在不关他们的事情,现在对顾家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大伯的丧礼更重要的了。
顾少邦挪进房间,一屁股沉沉的坐在沙发上,双腿已经渐渐找回了知觉,虽然还有丝丝的凉意,但是和刚才好像要断掉一般比起来已经舒服多了,看着屋子内的陈设,这些年和父亲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潮水一般向他的脑海里涌过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不要想,顾少邦,不要去想……”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流了下来,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刻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父亲离世更让人痛苦的么,顾少邦的鼻翼剧烈的起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忍不住传了出来,在人前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此刻彻底决堤了。
门上忽然传来一阵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顾少邦听到那嘎达一声,哭声嘎然而止,轻轻啜泣,努力忍住,在沙发上躺下来,头向着里面,有这个屋子钥匙的不是少群就是叔叔,很有可能是上来照顾自己的,顾少邦不希望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他们面前。
脚步声响起,却有些杂乱,似乎并不止一个人,顾少邦此时已经止住了眼泪,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转身打算坐起来,可是还不等他转身,一把锋利的尖刀已经顶上了他的脖子,冰冷的金属气息从他的脖子上传来,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