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空竹苑”,是一间并不太大的两进院落,也是沈家年青一代嫡长子沈空平日起居的地方,因为院子里种植着上千根中空的紫色修竹而得名。
此时,院中的天井里,一道人影在丛丛竹林中翻转腾飞,沈空一身黑色练武劲装打扮,快速地在根根紫竹中掠过,而双手紧握成拳,演练出一套武学。
漫天的竹叶被拳风带起,一拳击出,竹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聚合成一堆,那些轻飘飘的竹叶在空中丝毫不受力,可是当沈空的拳风触及之时,却被瞬间被震成碎片——沈氏七十二式·九式合一杀招之[离合风]。
倘若一个精通咏春的高手在此,定能看出这一套看似普通的外家拳法,竟然隐藏着无数武学至理。而沈空,无疑已经达到了外家拳的最高境界,刚柔相济,绵里藏针。
与竹叶相反的是,明明招招攻击如狂风骤雨,拳劲扫过,那些晶莹如玉的竹身上面却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当沈空收招之时,根根紫竹中拳处寸寸爆裂,仿佛中间有鞭炮炸开一样连绵不绝。
裂开的紫竹,内部竟然已经被强大的拳劲震成粉絮。其中有三分之一,看起来像是被火灼烧,没有一点水份;又有三分之一,像是被雨水击打,呈现密集坑洞;最后的三分之一,则仿佛被雷霆击断一般。
“沈氏七十二式”,[炼狱火]、[无情雨]、[暴雷击]三种九式合一杀招,威力强横不逊色于顶级武学。
“沈氏七十二式”,虽然只是一门低级锻体功法,但是当初创造出这门武学的沈家先祖武功修为已经踏入了超凡入圣之境,而后经过千年来后人不断改良,可以说,单就本身的招式而言,精妙程度已经不下于五阶上乘功法。甚至于合一的“九式杀招”在练此拳十多年的沈空手中,更能发挥出六阶顶级武学的力量。
然而,无论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它只是一套锻体功法的事实。纵然沈空战力之强,怕是许多四阶“御气境’强者都不能相比,也改变不了沈空无法修炼出真气,并且终身无望于更高境界这个事实。
“他就是个废物,卡在三阶瓶颈近十年的废物!只会七十二式一套低级武学的废物!”
“看着吧,再有一个月,他就会被发配了。第一个被逐出祖宅的大少爷,沈家千年没有啊。”
“你也知道的,北宫小姐那么好的天赋,如果是嫁给大少爷,岂不是明珠暗投……”
“啊!……我不是废物……我不是!”一拳将数根紫竹击成碎片,沈空面容疯狂地大声的喊叫,浑然不在意双手已经鲜血直流。
良久,他颓然地跪到满地竹叶中,口中大口喘着粗气,语气中充满自嘲:“沈空,你就是废物,连也真气也无法修炼出的废物!连被别人羞辱也无法反抗的废物!”
似乎想到了今天书房中的情景,沈天雄的无情,沈青的嘲讽,一句句话如尖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中。双手手指不自觉紧扣,面色苍白。
父亲?你这样算什么父亲?沈青,我又何尝将你当作弟弟!
沈空其实知道沈青为什么会如此对他,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子终于上位,对于昔日原本高高在自己之上的嫡子肆无忌惮地践踏,找回某些莫须有的自尊罢了。
原本,沈青的母亲王语婵不过是沈天雄身边的一位丫环,只是因为一次醉酒后的意外,怀上了沈青,后来沈天雄迎娶她过门,连成婚时都是走的侧门。因此沈青最初的地位极为低下,在当时的沈家人看来,这个庶出少爷,并不比一般的家族子弟高贵多少。
一个是极有希望继承家族,并且聪明早慧的嫡长子,一个是丫环所生的庶子,两人的地位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甚至于家族大宴时,沈空可以与沈天雄、林沐雪一起出去迎客,受众人夸赞;而沈青,只能默默地呆在自己母亲的房间中,与王语婵两人相依作伴。
更何况,沈空的母亲林沐雪,原来是九城中排行第三的势力——“流苏城”林家的大小姐。而沈青的母亲,却不过是沈家附属家族王家的庶女,只是因为生得美貌才被安排到当时还是大少爷的沈天雄身边。
只是世事无常,没有哪个家族能真正的强盛不衰。
流苏城林家昔日雄据一城,执掌军政大权,地位极盛,甚至有“宁惹朝廷官,莫惹林家人”的说法,所以当初沈家选择与林家结亲,自然也是报着的强强联合的念头。
然而十五年前的一次变故,使得如日中天的林家受到重创。林家得罪了京城一个来头通天的大人物,纵然是号称宗师境下无敌的林家上代家主林平南,也自落得个自废修为谢罪的下场,这些年更是日渐衰落,早不复当初的气派地位。
反而如今的家主夫人王家,原本是依附沈家存在的一个三流家族,因为家中有一女生得倾国之色,无意间被路过的镇南王府管家看见,最后乌鸡飞上了枝头,成了镇南王侧妃。
王家抱上了帝国镇南王的大腿,自然一飞冲天,连带着家族的发展,也如火如荼,甚至于“边关九城”中排名第三的止戈城城主之位,如今也落入了王家手中。
两家的地位,可以说彻底开了个转换,而林沐雪死后,王语婵自然顺理成章被抬上了家主夫人的宝座。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在沈家作威作福,权势极大,甚至于多次羞辱沈空兄妹也无人过问的原因。
“沈家无情,林家无情,北宫家无情!世家之中,除了利益之外,又有又分人味在其中?遍尝人情冷暖,原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一切。原来,我终归放不下……”
“也许,我只有那一个选择了,”沈空目光空洞喃喃自语,“纵然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少爷,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我给你拿伤药!”这时候,端着食盒进门的丫鬟雪盏走进大门,正看到跪在地上的沈浪,连忙放下食盒,过来想要扶他起来。
这个丫鬟,原来正是前面的那个白衣女子。
“雪盏,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情需要你去做,帮我送封信到三叔那儿。我要去浮云镇处理一下事情。可能需要一两天时间。”
“少爷!你没事吧?你不会是想要……”雪盏面带焦急,从小跟着这位大少爷,可以说最了解他的人绝对是她,沈空越是这样表面平静,她反而越是觉得心中不安。
“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做傻事你还不清楚?放心吧,就算被退婚又怎么样,她北宫千凝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不就是退婚嘛,我身为沈家大少爷,难道还会娶不到妻子不成。”沈空道,面容平淡。
“少爷,你……真的没事了?”雪盏眨了眨眼睛,面露几分疑惑。难道说少爷真的想通了?
“没事了,反正我也无法阻止这事的发生,不如到浮云镇去几天,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回来,也免得受他人眼色。”
“少爷……我……”雪盏张口想要说什么,只是欲言又止。
“只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三叔和可儿,我不希望他们因此而担心。”沈空道。
“是的,少爷,那我先去给你拿生肌膏吧,你的手都受伤了。”雪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眼中依然夹杂着担忧。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这次的事不是退婚,而是换婚!不然她就会明白,也许单单退婚并不能击倒沈空,但是当“自己的女人”涉及到那个另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亲弟弟时,没有哪个人能够真地泰然处之。
目送雪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空面容恍惚地喃喃道:“这一次,就让我做一回傻事吧。”
回头望向沈家祖宅后面那座巍峨的高山,饮血城,狂刀山,那里半山深处有一个让沈家族人谈之色变的地方——“沈家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