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薛平丘火急火燎的就进了屋门,身后跟着整日与他驱车的小厮,吕贤透过书房的门看到薛平丘,调侃道:“这人果然是不经念叨,平丘兄这份心怕是连天上的仙姑也感动得。”
薛平丘大步迈入书房,于吕贤一礼,也笑道:“哪里敢耽搁?小弟还急着与苏娘子交差呢。”
吕贤不再玩笑,对薛平丘道:“工匠都找好了?”
薛平丘点了点头,问道:“门外候着呢,思齐兄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打打眼?”
吕贤点了点头,薛平丘击掌一声,便见两个穿着土黄色短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倒是一壮一瘦,吕贤问道:“哪个是木匠?”
但见那个瘦弱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冲吕贤作揖道:“小的便是木匠,手艺家传,至今已有四代。”
吕贤点了点头,冲他跟薛平丘招了招手,二人好奇的走到书案之前,吕贤将图纸摊开,对那木匠道:“此种形状,能否做的出来?”
那木匠也没敢立即答应,而是对着图纸研究了半天,研究了一下琴身,又看了看琴弓,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小的或可一试。”吕贤点了点头,又道:“需严格按照图上标注的尺寸大小制作,接缝处需用鱼鳔胶封好,另外此物对于木料极有讲究,需上好的杉木才可。”说完,吕贤还瞅了瞅薛平丘,此话自然是说与他听的。薛平丘想也没想道:“此事简单,我的床榻便是杉木做的,且拿去用。”
吕贤心中笑道:得,为了泡妞,床都劈了。
又将那铁匠招到前方,问道:“你可会做铁丝?”
那长得粗犷的铁匠老实的点了点头,吕贤心中疑惑:这宋代便有了铁丝?铁匠见吕贤一脸疑惑,还以为吕贤信不过他的手艺,于是上前自卖自夸道:“做铁丝的手艺也不尽是人人都会,我跟我师傅学过,虽多年没动手做过,但是也有信心做的出来。”
一边的薛平丘也说道:“铁丝者,苏大学士的《鬼蝶》中便有记载:“双眉卷铁丝,两翅晕金碧,我也只是听闻过,而这王铁匠的师傅当年是京城都作院的匠头,专事铁器,想来王铁匠是能胜任的。”
吕贤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要在铁丝上面镀上锡或白铜(镍),以作防锈之用。”
王铁匠也是点头,示意明白了。
待两位铁匠弄清了此行的目的,薛平丘交代了身边的小厮一番,便催着两位工匠回各家铺子,去赶制吕贤交与他们的任务了,小厮随着他们而去。然后薛平丘才得空问吕贤道:“思齐兄,适才我看了你的图纸,似乎有些像,琵琶,却又如奚琴、胡琴一般配上弓杆,真是好生怪异,果真能用?”
吕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哎,且看那些工匠的手艺吧。”
这话让薛平丘心中一噔,再看吕贤表情不似作伪,可怜巴巴的向吕贤说道:“思齐兄莫要玩笑,我与苏娘子可是说定的。”
吕贤无可奈何道:“谁让你不先问过我,我这也是临时抱佛脚,谁知行得通行不通。”
薛平丘欲哭无泪,只得寄希望于吕贤一举成功。
此时,二郎引着一个浓须男子走了进来,看模样,五十岁上下,倒是有股子气势,二郎对那人也极有礼貌,不待二郎介绍,倒是被薛平丘给认出来了,对这那人好奇道:“这不是万福楼的林大掌柜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那人一见到薛平丘,身上气势顿无,与薛平丘赔笑行礼道:“林某眼拙,不知衙内在此,赎罪赎罪。”
吕贤听薛平丘那样一说,也明白过来,此人便是万福楼的掌柜,只是不知为何会登门造访,看了看一边的二郎,后者无奈的耸了耸肩。
此时林掌柜也见到了吕贤,便上前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吕郎君吧?林某不才,正是万福楼的掌柜。”
吕贤点头,回了一礼,说道:“林掌柜无需多礼,此处狭窄,不如我们到外面一叙。”
几人在客厅坐定,吕贤与薛平丘坐在上位,林掌柜坐于吕贤手边,二郎坐在更远处。不待吕贤吩咐,西寻便为众人端上了茶水,然后退出屋门。
此时,林掌柜复又说道:“今日这刘家二郎拿来一种老夫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糕点,老夫看了之后,却是件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时心中好奇,冒昧登门,还望吕郎君见谅。”
吕贤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只是不知林掌柜的意思是……?”
林掌柜看了看一边无精打采的薛平丘,再看看吕贤,心中有些迟疑,却还是说道:“老夫自是为了与吕郎君商量一番关于雪露糕的事情。这位刘家二郎问老夫是否愿意在万福楼中售卖此物,老夫亲自品尝之后,觉着此物既是美味,又能消暑,不同于街面上的那些甘豆汤、鹿梨浆之流,关于这价格……”
吕贤心道:原来是来谈价钱的。于是便笑着说道:“价格便是与二郎说的一般,林掌柜不满意?”
薛平丘也是尝过雪露糕的,虽说他品尝的是冰水混合物状态的,但是他也极为喜爱,见这林掌柜似乎有讨价还价的嫌疑,薛平丘不满的对林掌柜说道:“那雪露糕我也尝过,确实美味,又能解暑,况且街面上也无处购得,如此之物,难道还卖不上个价钱吗?”
林掌柜一看薛平丘面色不悦,赶紧摆手道:“非也非也,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吕贤一见这林掌柜似乎惧怕薛平丘,心中一喜,也不怕那林掌柜敢故意压价。薛平丘此时还在为那件新乐器发愁,生怕吕贤做不出来,使他爽约于苏娘子,一肚子的烦躁,见这林掌柜为了些许钱财此恬噪,没好气道:“那是为何?还要劳烦您林掌柜亲自登门。”
林掌柜自是听出了薛平丘不耐烦的语气,心中也是无奈,怎就碰上了这么个得罪不起的主?原本林掌柜确实是想过来把价钱压低一些,最好能只让他一家售卖,这样一来,也许能为万福楼增个进项。可是薛平丘似乎是吕贤的朋友,这样一来,林掌柜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明日再来,生怕吕贤把这生意许给了别家,若是今日便说,怕也占不到半点便宜,那薛平丘家中富贵,他喜欢的东西,他觉着万金也值,若是由他来定价,这个买卖就要泡汤了。叹了口气,林掌柜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却是与吕贤说道:“吕郎君,不如这样,我从万福楼派来一名糕点师傅与您学制作雪露糕的手艺,待他学成之后,以后我万福楼每售出一支雪露糕,便分与吕郎君两成的利润,这样老夫也不用时时跑来进货了,但吕郎君却不能再将这手艺卖与他人了。”
薛平丘此时也不开口了,这是吕贤的事情,价格的事还是由吕贤做主为好,薛平丘也自信,在他面前,这个林掌柜不敢耍什么花样,不然,自己明天就敢在万福楼对面开家新的酒楼,来个不死不休。
吕贤听了林掌柜的建议,想了想,这林掌柜倒也精明,如此一来,他家垄断了雪露糕不说,自己能抽到的钱也要看雪露糕的市场价格,倒也不怕亏了,却不是自己想的固定进价那般简便。想到林掌柜的法子也算合理,吕贤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林掌柜很想与吕贤签个文书,不过看了看薛平丘,便笑着对吕贤说道:“如此便说定了,吕郎君既然是衙内的好友,林某也无用再与吕郎君签什么劳什子的文书了,明日老夫便派人过来。”
吕贤点头,薛平丘心道:算你识相。
正事办完,林掌柜也不便久留,与吕贤薛平丘辞别之后,被二郎送出了门。此时薛平丘眼见无事,便也与吕贤辞别,临走时,薛平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与吕贤道:“对了思齐兄,我那妹子前两日还与我叨念于你,问你何时过府,将新谱的曲子与她?”
吕贤想了想,说道:“过几日吧,等那乐器打造好了,我便过去。”
薛平丘感激的看了看吕贤,心道:真是好兄弟。
薛平丘的驱车小厮早一步带着木匠回府取杉木去了,于是二郎不得歇息,只得充当一下薛平丘的马夫。二郎不由抱怨的看了吕贤一眼,就随薛平丘出了院门,吕贤笑了笑,心道:让你开一把奔驰过过瘾,你还不乐意了。
这天,苏母打洛阳归来,也没让任何人到城外接她,低调的进了苏府。苏定天暗自庆幸,幸亏今日没办家宴,不然明年的酒也甭想喝了。
在后厅坐下,不顾一边的苏定天,苏母慈眉善目与苏芩儿亲近了一番,问了问她近日都做了些什么云云,便以赶了一天的路,身子乏了为由,将苏芩儿支走。
一边的苏定天见苏母一脸倦容,眉间带着愁意,心中大惊,他与苏罗氏成亲十八年,往日里苏罗氏总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哪像今日这般,如同霜打的茄子。于是赶紧上前,关切得问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受人欺负?是谁?咱家这就去剁了他。”
苏母出奇的没有责怪苏定天,反而是头轻轻一歪,便倒在苏定天的怀里,温柔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批药材,怕是要再运回来,打散回各地了。”
苏定天轻轻的拍了拍苏母的后背,安慰道:“夫人莫恼,不就是损失个把点银子吗?不要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咱家心疼的紧。”
苏罗氏躺在苏定天的怀里,觉着很安全,很舒适,原本心中的不甘,委屈,也都被苏定天的手,给轻轻的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