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被她劈头一句，愣在那里。化缘和尚见白娘子赶来，擦擦汗珠，哈哈笑道：“白捕头……”
“谁是捕头！”
化缘和尚跟着愣住，挤眼看着高飞，心道你因何招惹到她，和尚也跟着受气。
“高飞，我问你，是不是你要梁中书把我扫地出门？”
高飞一听扫地出门，觉得就太过火，不过他委实跟梁中书有此约定，只得点头。
“这是为何？”
“因为……有些事不想让你插手。”高飞皱眉道，他也知道如此说白娘子势必怒火中烧，可若是据实相告，以她脾性势必会追究到底，沾惹上朝廷阴谋，可不是玩的。
“好得很！你总算还不骗我！”白娘子怒视高飞。
“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高飞叹道。
“我偏不走，纵然不在六扇门，一样可以追查下去，再说梁中书也未必能赶得走我！”白娘子说罢挥袖去了，留着高飞愣在那里。
“你为何如此对她？”化缘和尚大惑不解，也不知高飞所指何事不愿让白娘子插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且说了无痕离开土财神府直往东去，飞出长安城十余里外，就见丝丝正冷着脸候在那里：“怎么样，可要了浪子高飞性命？”了无痕摇摇头，丝丝咬牙道：“刚才可差点要了我性命呢！”
了无痕接着摇头：“不会，这些吸血蝙蝠懂得辨识气味，不会真个伤你。不过若不装得像一些，怎能瞒过那只猫头鹰。”
“那猫头鹰到底什么来头？”
“老狼手下跟踪几次，不过他身上香味太浓，遮住原来味道，而循着那那香味追踪，动不动就凭空消失。你是不是露了马脚？”
“闭嘴吧！你当我是你这般没用。我倒是纳闷你怎么没给山主废掉！”
“幸亏栀妃说情！不过那浪子高飞，也委实难以应付！”了无痕恨恨说着，这次带着百十来只吸血蝙蝠轻身赶来，没想到还是未能伤高飞分毫。
“栀妃，好久没见了呢！”丝丝嘻嘻笑着。
“不过此时长安城中就有你一个相好。”
“谁？”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忍不住前去幽会，万一暴露，可就坏了山主大事！”
“你这么一说，我倒忍不住想去看看了，可惜长安城这么大，该怎么找好呢！”丝丝说着咯咯一笑，回望长安一眼，飘飘去了。
长安城里，一处宅邸深院之中，猫头鹰公子缓缓落下身子，身旁站着一个文官，兀自穿着朝装，看来正上朝回来。
“那女的密会了无痕去了？”
“想来是吧。”猫头鹰公子说着，“长安这边动静如何？”
“长公主正密谋对付小重楼，看来我们计策果然奏效呢！”
“就让他们你争我夺吧，想必小重楼还不知道，那册子是我们一手策划吧！”
文官叹道：“不意太阳之下，竟有这许多阴影。”
“我们所作所为，不正是为了能光照天下嘛！”猫头鹰说着隐去身子，“吾等生于黑暗，却将给这世界带来光明！”文官也喃喃说了几遍，转身回房去了。
高飞刚要举步离开，就听身后巧云在那里大声斥责土财神：“看什么看！”
“这窟窿……”
“有什么好看的！高大少是为了救我，是不是在你看来，这破屋顶比我还要重要？”
“不是……”
“不是还看！”
土财神赶紧扭过头去，看着高飞、化缘和尚，讪讪笑着。
“干嘛别过头去，做贼心虚吗？被我说穿心事啦？”巧云指尖眼见就要触及土财神，土财神此时已是哭笑不得了，“发什么愣，还不快谢谢高大少救我一命！”
“这……是是是！土财神谢高大少救巧云一命！”高飞微笑摇头，示意无妨，土财神却接着道：“高大少还要救区区在下一命啊！”
高飞愕然：“百里飘香的毒气并不害人性命，多喝水过上几天自会排出体外。”
“不是这个，是左不还！听那猫头鹰说这次大举进京，区区在下怀疑他已查到眉目。”土财神一行说一行抹泪。
“这个……”高飞心知冷清秋心细如发，并不在他之下，小重楼重赏之下，搜罗消息也并非难事，既然他能顺藤摸瓜查到土财神，小重楼一样可以。否则金任煌若只是为对付他，为何要左不还这等人物出面。高飞苦笑：“这个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
“高大少就这么忍心把区区在下往火坑里推吗？”土财神使劲擦着眼睛，好似高飞始乱终弃一般。一旁化缘和尚刚要说话，见巧云眼睛往他脸上一扫，接着给咽下去。
只听巧云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我给你指点出路！”
“什么路？”土财神抬走看着巧云，不知她有何妙计。
“你就把地契全都给高大少，高大少打发你几两银子，你就到乡下安安稳稳做你的小地主去吧！”
“使不得！”高飞跟土财神齐齐道，高飞一想到若是这样，必沦为众矢之的，以后就别想过太平日子，设身处地这么一想，也有些明白土财神惨境，“我们再想想法子！”
“好！”巧云一拍手，“我去做几个下酒菜，你们慢慢商量。喂，那癞皮和尚，你吃过饭了吧，没事就快走吧！”
化缘和尚愣在那里，瞪着高飞，心里就想和尚真是命犯桃花，倒便宜了这小子，长叹一声，拖着禅杖就走。
“等等，我还有事问你。”高飞忽地想到什么。
化缘和尚止住步子，看着巧云，土财神站起来挺了挺身子，似是在提示化缘和尚谁才是一家之主，咳嗽一声，还未开口，身后巧云就道：“那你就留下吧！”
“那你就留下吧！”土财神又说了一遍。
巧云说着去了，高飞就问道：“你说你在桥底下听到右不还？”
化缘和尚眼睛一挤，就想起当初他为此还遭白娘子一阵奚落，之前未曾觉得，这次坐在一块说话，少了白娘子，就觉有些别扭：“该不会真是她吧？”
“谁？”高飞一怔，接着明白过来，摇头道：“不是，江湖人人皆知左不还是小重楼狗头军师，却从未听过右不还。”
土财神道：“听这名字，想来跟左不还并驾齐驱，为何名不见经传？”
“会不会是影子杀手一类？”化缘和尚道，江湖上门派帮会难免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有人应付。
高飞凝眉道：“依我看猫头鹰公子更像这类人物。”
“那右不还呢？听口气连左不还都未曾见过此人？”化缘和尚挠头道。
“左不还也未曾见过？那再好不过了。”高飞说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笑意。
土财神立时起身，就要下拜：“高大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还请救救区区在下！”
高飞急忙将他扶起，苦笑道：“言重了，高飞也给两位带来不少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敢问高大少计将安出？”土财神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高飞。
“左不还乃是金任煌左膀右臂，金任煌对他极为倚重，不够势必也有防范之心，怕他取而代之，否则为何连右不还都不让他见！”
“区区在下明白了，皇相之争！”土财神一拍脑袋，自古皇权、相权就互相利用，彼此防范，做皇帝的要倚重宰相统御百官，平治天下，又怕宰相权柄在手，图谋不轨，故而设下重重防范，所谓三公九卿、三省六部，无非就是将大权分拆，免得落入一人之手。
“左不还想必也知道此事，平时在小重楼深居简出，从不张扬。不过他定然也知道金任煌对他有防范之心，若是我们从中挑拨……”
土财神脸色转喜为忧：“这个……高大少请恕区区在下无礼，这样做纵然能让小重楼内讧，于区区在下又有什么裨益之处？”
“这都不懂？终究是年轻人，又没什么江湖阅历！”化缘和尚一声长叹。
“若是他们查到地契线索，定会派人来京，纵然你杀掉一波，非但会再派人手过来，反而更加惹人生疑。”
“哦，和尚明白了！”化缘和尚一拍光头。土财神待要学巧云怒视他一眼，以泄胸中不忿，不过眼光看到禅杖，就别过头去。
“若是假借右不还名义行事，挑动左不还反叛金任煌，我们就可放出消息，说所谓土财神一事乃是小重楼里为了争权凭空捏造，这一来也断了其他江湖人物念头。不过……”
“不过如何？”巧云端着漆盘在后面站了一会，正听得津津有味，高飞忽然止住，忍不住问了出来。
土财神也叹一口气：“不过我们得想法子挑拨左不还，左不还也不是傻子，在小重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然也是聪明绝伦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高飞苦笑，“金任煌！”
“不错！若是金任煌不死，迟早能查到真相，我们所作所为也就白费！”
“那你们要去杀人吗？”巧云先前还觉得比听书看戏有趣得多，这时忽然惶恐起来，一则是担忧他们有去无回，二来纵使他们得手，那就成了杀人凶手，还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实在不敢去想。
“金任煌武功怎样？”
高飞摇摇头，心想这事白娘子或许知道几分，可惜已给他气走，不过去问六扇门的话，想来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到时候就假说是打算一举除去金任煌以绝后患，朝廷想必求之不得吧！“当初莫非命好快刀号称曵影，快到出手时敌手连影子都未曾见到就已人头落地，才喊出好快刀三字，可是一朝称皇，三天后就下落不明，自此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一代刀皇，三日风光。而金任煌十年前称帝，到如今小重楼非但未曾垮台，反而蒸蒸日上。金任煌若是没有几手镇得住的功夫，不等旁人动手，早被手底下人拆的骨头不剩了吧！”
土财神听高飞说着越听越是泄气，就觉高飞似有反悔之意，急忙道：“高大少你可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千万不能中途而废，索性叫上那个白娘子，再多找几个帮手，趁金任煌落单的时候给他套上头套拖到小巷子里群殴致死！”土财神一边说一边比划，末了重重捶在桌上，接着两手就不住摩挲。
高飞摇头叹道：“高飞必定全力以赴，不过结果如何，委实不敢说什么大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高大少不惜以身涉险帮这败类，我们已感激不尽！好了，先吃饭吧，边吃边商量！”巧云说着就吩咐土财神收拾桌椅，她将菜肴端上，都堆在高飞身前，还拿了一只青釉折枝花纹大碗替他斟满酒，土财神自个找了个白瓷杯子，化缘和尚则只落得个小指粗细的粗陶盅子，巧云倒了一小半就重重往他身前一放：“对了，癞头和尚喝不喝酒？”
“喝，喝！”化缘和尚急忙道。
“出家人还喝酒？”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化缘和尚一脸虔诚说着，看去简直一唱三叹！
巧云这才松手放下盅子：“酒肉和尚！”
“岂止，化缘大师还去过拾翠楼呢！”土财神一脸艳羡之情看着化缘和尚。化缘和尚怒目而视，不过眼睛委实太小，别人也看不出他此刻正怒目圆睁！
“看来你也是心向往之嘛！有空不妨去坐坐，回来告诉我知道拾翠楼的姑娘多么温柔体贴，不过我猜你也舍不得回来了！”土财神急忙低头饮酒，趁势用衣袖遮住面容，“以后少带这种酒肉朋友回来！哎呀，高大少别误会，巧云不是说你，高大少有空常来坐坐！”巧云说着又转头看着土财神：“你以后多跟高大少亲近，这才叫与善人交！”说着又瞅了化缘和尚一眼，撇嘴去了。
高飞等人一边吃着，一边商量如何挑拨左不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印鉴之类的以示身份？”化缘和尚忽地说道，想起白娘子动不动就在他眼前摇晃那捕头腰牌，危言恐吓，至今还心有余悸。
高飞一惊：“差点疏忽过去，幸而和尚提醒！”左、右不还若是从未见面，如何能够取信左不还还是个麻烦，若是有腰牌做表证，倒省去不少手脚。
巧云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偶有一得！高大少何必自责。”说着又起身给高飞斟酒，高飞一碗酒还没喝几口，化缘和尚赶紧起身，将酒盅送到巧云身前，巧云待要不理，高飞就在眼前，只得随手给他倒了大半杯子。
“这个不妨，待会我去守拙斋走一趟！”高飞先前曾与张虎、赵龙去拜会过拙手墨，想来再请他出山也不是难事。
“如何能近身搜罗一下？”土财神试着道，“要不要花钱雇个扒手？”
“别说寻常扒手，就算是神偷一类，又怎能近得了左不还身子。”化缘和尚摇晃着大脑袋道，“不过和尚倒有一锦囊妙计！”说完就等高飞开口问讯。
“有话快说，有屁快……说！”巧云见化缘和尚还想卖弄，就浑身有气。
化缘和尚脸一红：“这个……不登大雅之堂。”
“你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巧云撇撇嘴，土财神也点头。
“拾翠楼，”化缘和尚终于说出来，“若有什么地方能让左不还心甘情愿脱光衣服让人搜身，只怕就是拾翠楼了。”
高飞先是一怔，接着默默点头：“不错！”土财神也跟着连连点头。高飞在小重楼见过左不还一面，看情形也颇好酒字下这一遭，化缘和尚就提议将他引到拾翠楼，偷出腰牌仿造一面，再设法约见左不还。巧云待要叱责化缘和尚，见高飞接口道好，只得忍住。高飞不住点头，就与化缘和尚商量，如何将左不还引入拾翠楼。
“拾翠楼那边……”土财神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看了巧云一眼，赶紧埋头吃饭。
化缘和尚哈哈一笑：“这个就包在高大少身上了！”此言一出，土财神、巧云都直勾勾瞅着高飞，难道高飞竟是深藏不露。“你们可别误会，高大少还没进过拾翠楼呢！不过有次办案，打拾翠楼前走过，那老妈妈就对高大少一见钟情，至今还天天小相公长小相公短的念叨个不停呢！”
“你是怎么知道？”巧云看着化缘和尚，化缘和尚就不再说话，低头饮酒，土财神看化缘和尚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偷偷笑着。巧云看着他：“你笑什么笑！”土财神赶紧咬住嘴唇，这下可轮到化缘和尚偷偷发笑。
“我去去就来！”高飞就要动身，一则去找拙手墨，二来也得往拾翠楼走一趟。
“你们两个吃完了没？吃完了就随高大少做事去吧！”巧云说着从土财神手里夺下饭碗，就开始收拾。
土财神无奈起身，高飞本想推让，转年想到拾翠楼那边只怕还得倚重化缘和尚，就笑着点点头。三人直奔守拙斋，墨不湿一见高飞又带了两个人来，脸色简直比墨还黑，又不敢得罪，耷拉着脸道：“又是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