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乙一众人等,快马往茂陵方向去。到一个小山下,忽从山上传来喊杀声,循声看去,山上突然出现一队人马,着豪强打扮,正扬着朴刀往山下冲来。
婉婵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卫乙怀里钻,口中不住地道:“怎么会有强盗啊?”
卫乙轻拍她背,安慰道:“别急别急,这光天化日的官道上、先帝的陵寝之侧,岂会有拦路抢官军的强盗。没有这么不怕死的,个中定然有鬼。”
外面骑马、赶马车的,俱是训练有素的北营军士,见是有豪强来袭,哪肯后退,个个提了剑,就要上去和豪强对砍。
马车上的卫乙约束住自己的人,这才向那边喊话:“那边的强盗头儿,没看见这官军服色吗?快快撤去,省得送死。”
那边的豪强本是想来吓唬这些人的,可没想到这边来个不怕死的主,没有叫强盗大人饶命、上有老下有小之类的话,却是要让他们离开,众匪都是不自觉地愣了一下。他们又哪里会想到,前面来的这位是“死”这个字的大人。
双方就在这一愣之间僵持住了。豪强们像是突然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全都原地定住,这边官军们持刀守卫,也没再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婉婵的心跳也渐渐平复,才听见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乙兄,不带这样玩儿的,你这是不给小弟活路啊。”
这一声出来,马车上的卫乙三人方才乐了,那分明就是姬后山。
原来姬后山想的招数,是假扮劫匪,他倒真会因势利导,人家当他是强盗,他还真就把自己当强盗了。
于是,卫乙这才下了马车,就见对面山头上出现了三个人,正是姬后山、冰弦和织梦。
卫乙指着姬后山道:“山兄,你这品位也太低了吧,怎么这种招也能让你想出来。不对啊,你手下没这么多军士的,这些豪强都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你花钱雇的当地乡民吧?”
卫乙一面说,一面牵着二女排开众豪强,往那山上走去。豪强和北营军见两边领头的互相这样熟,方知是自家昆弟,便各自放下了武器,解除警惕。
姬后山接住卫乙三人,苦着脸道:“我身边又没有婵兄、芜儿这样的智囊高士。小梦擅长精细手工、小弦擅长战场救助,这两样技能怎么能用在这里,你倒是帮我想想?”
的确,卫乙身边二女,皆是智士,极适合战场策动,而姬后山这两女,则更适合做后援。可惜的是,姬后山的这个长处,实在没办法发挥在这个地方。试想,如果萧望之让姬后山留在长安的作坊,凭借织梦的技能,织娘们的工作效率也会被有效提升的。
旁边婉婵和冰弦、织梦打了招呼,答道:“萧望之刚愎自用,这的确怪不得山兄。可是山兄你不是和萧望之很熟吗?怎么他没给你安排个更适宜的事?”
姬后山还未回答,织梦抢道:“公子说他是故意想输。他到黄钟队,就是去当奸细的,让他们少一个人,自然就少一份战力。”
姬后山撇撇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猥琐啊,参加操演,哪有不想赢的道理。只不过,有乙兄这尊神在,就是想赢也赢不了啊。”
卫乙听他这样说,有些明白过来,姬后山是想借此机会向自己报恩。他一直对上次诛邪剑的事情耿耿于怀,苦于没有报答的机会。这一次盐铁会议,他就想着全力帮卫乙提升名气和影响。
卫乙在心里一直希望伙伴们一起成长,姬后山则在心里希望卫乙变得强大,也许正是这种程度上的默契,才成就了酸文署的地位吧。
卫乙却还在劝姬后山:“山兄你这样不对的,既然是操演,当然应该好好比呀。你就算不想帮萧望之,也应该帮自己多赚一些影响吧?”
姬后山却道:“乙兄你知道的,我心中最大的目标就是和小弦在一起。现在目标已经实现,我也没追求了,当然是希望乙兄你越来越好,这样小弟以后也能跟着沾光不是?不说这个了,我帮你找了个人,他倒是真能帮你,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卫乙一奇:“谁呀?”
姬后山却只顾拉着他在前走,一面道:“就是帮我出人扮豪强的,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姬后山拉着卫乙,后面四个小女手挽着手跟着,六个人下了小山,很快与拓拔鹤、田惜会合,来到附近一座集镇上。在镇上一个最大的酒肆里,卫乙见到了姬后山给他引见的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龟兹国王绛宾,他在汉朝的身份,是司隶部的大商家。
卫乙到来时,绛宾正在一个雅间里独自品茗。其人着的是汉朝读书人的儒者方巾,一身青色长衫,手上一柄奇楠木折扇,端的是一副中原大儒的打扮。若非姬后山介绍,卫乙断然不信这是一个西域人。
那绛宾三十来岁年纪,长相也颇是俊朗,见众人进了雅间,就招呼众人坐下,然后唤冰弦道:“弦儿坐我身边来。”
冰弦倒也听话地坐过去,绛宾便将她拉到自己怀侧坐下,拾起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将手中茶放到她手上,道:“这茶味道不错,弦儿尝尝看。一会子去问那茶娘学学这煮茶的手段,以后就喝你煮的了。”
这绛宾虽是西域人,可是于茶道竟是如此讲究,可见汉朝的文化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冰弦闻言,便就口轻轻一啜,然后轻声笑道:“唔,味道极好,可是好像学不来。”
绛宾则温言道:“慢慢学,不急的。”
这一切动作看到卫乙眼中,当即惊得张大了嘴,半天也没合上。这冰弦不是姬后山的女人吗?怎么却和这绛宾如此**?他们再看姬后山的表情,却见姬后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似乎绛宾对冰弦的上下其手,在他看来是极正常的事?
织梦似明白卫乙的惊讶,便小声解释道:“弦姊姊说她当国王是长兄,国王也当弦姊姊是女弟。他们龟兹国的规矩,所以比旁人更显亲密些。”
这解释固然也能说得通啦,毕竟冰弦也是龟兹国人。可这二人的**,也确非兄弟那么单纯,其中也夹杂了情爱的。至于兄弟和情爱的比例各占多少,就只有那二人知道了。谁叫冰弦乃是天下无双的第一等尤物,是个男人,都会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那绛宾和冰弦腻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还有客人,这才放开冰弦,请卫乙五人入了席,方开言道:“卫贤弟,听说你是御史桑大夫的门生?那你我二人倒不是一条路的哩。”
这绛宾说话自有商家的狡黠和深沉,相比他的年纪,这语气不怎么相称。更重要的是,他一上来就提阵营问题,这恐怕也是有其深意的。卫乙无奈,只好问他是哪条路。
绛宾便道:“我当然是跟着霍大将军啦。我最崇拜的就是霍去病将军,所以自然要跟着现在的大司马大将军。”
卫乙“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管是哪一派,他其实都没太大兴趣。至于绛宾是哪一派,就更无所谓了,他又不指望绛宾为他做什么。
绛宾便又转头去看婉婵和赵芜,然后笑道:“卫贤弟身边这二位女子,之前总听后山说如何如何漂亮,我恁是不信。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不瞒你说,本人对这美女,还颇有一些研究,你们可有兴趣听听么?”
卫乙三人尚未反应,姬后山似被触动了敏感神经,当即兴奋地道:“嗯,这个乙兄一定要听他讲,宾兄他走遍天下,各色美女是都见过的,他一定能讲出不少门道。”姬后山这厮,一辈子也就栽在美女这上面了,难怪他和这绛宾能如此臭味相投。
绛宾便道:“其实说到美,普通的丽人、娇娃那真是不可数计,其各具风情、各有妙处,难以通论。唯有美到天上嫦娥亦作羞态,方可称‘国色’二字。本人走遍天下,也只见过八个能让我看得上眼的国色美人。今天见了这二位女子,还正好,就可凑到十人之数了。”
姬后山忙问:“哪十人啊?”
绛宾想了想,便道:“弦沁成初素,谷芜敬华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