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石妙音做主,求了石富国,将绿毛的母亲和妹妹接进府,安排他们一家人住下。
一晃半年过去,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女,早就配了随从丫鬟,偏偏石妙音谁都不要,无论吃饭睡觉,身边只跟了个绿毛,在外人看来,两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好得恨不能变成一个人。
而江蓝衣是实实在在失chong了。
教书先生走后,石大小姐张开手臂,撒娇道:“抱我!”
绿毛假装没听见,继续整理书具,只留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她。
“绿毛——”故意踢倒凳子弄出响声。
“……”
“绿毛——”故意弄乱他刚理好的书。
“……”
“绿毛——”故意趴在桌上,装柔弱。
“……”
软糯好听的声音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缴械投降了,偏偏对象是无比强大的绿毛,无论她怎么发嗲,他根本不为所动。
突然,身后没有任何异动,绿毛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娇软的声音变得冰冷,如地狱修罗般冷酷无情,“你信不信我让我让打王剥了白毛的皮!”
这个小魔王给他和白毛中了同心蛊,同心蛊顾名思义,同生共死,若是白毛死了,他也跟着玩完。
这小魔王就是利用这点来威胁他,知道自己怕死,所以屡试不爽。
拼命的扬起一抹笑容,“小姐,有什么吩咐?”
美目一横,少年立马狗腿的张开双臂,笑得一脸的谄媚。
石妙音这才恢复了少女该有的神态,欢快的抱住他的脖子,咯咯的笑起来,“我要穿绿色的衣服去碧波楼!”
时值七月,爹爹说今年碧波湖的荷花开得格外好看,昨天爹爹带娘亲还有尚未出世的弟弟一起去看,原本是要带上她的,却被她拒绝。
她那对无良的父母,一旦黏在一起就旁若无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她,经常两人腻歪腻歪着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多几次,她就再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出去。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少,绿毛轻轻一剥,石妙音就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五岁的孩子,肤如凝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只在手臂一颗娇艳欲滴的红,格外刺目。
几近透明的粉,宛如上好的瓷器,天生就是用来呵护的。
“快点快点”石妙音对于他的注视浑然未觉,赤着身子不停的催促着,一双如水美眸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绿毛这才灭了头脑中的旖旎风光,飞快的挑起那件绿色的交领纱裙帮她穿好,手指偶尔碰触到细腻的皮肤,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单单是摸着都让人心潮澎湃,想入非非。
他喜欢美女,但只限于摸摸小手,碰碰脸蛋,像这样大尺度着实令人热血澎湃,心神荡漾。怕继续看下去会热血冲脑,一命呜呼,他连忙加快手中的动作,三两下就收拾完毕。
“你去叫四大天王过来!”石妙音边吩咐边摇头晃脑,“可惜你不会功夫,不能保护我,否则就我们两个去多好,带上他们四个,肯定又是这也不能,那也不行。”
说到最后撅撅嘴,一脸嫌恶的扫了绿毛一眼,转眼半个月,比起当初的瘦弱,现在已经强壮了许多,至少抱她绰绰有余,但是要打架?挑剔的看向那小胳膊小腿,摇摇头,太弱!
绿毛被她像是估量货物的眼光瞅得很不爽,尤其是她落在自己四肢上的嫌恶目光,更是弄得他脸色发黑。
有那么不堪入目吗?低头一看,脸色一垮,果然很小!
石妙音走过来拍拍他的手臂,好心的安慰道:“以后会长大的!不过,真的很小!”
前者听得他心潮澎湃,后者则让他才雀跃的心情一下子如坠冰窖。
大小姐,我宁愿你不要开口。
“小的去找四大天王!”未等石妙音开口就一溜烟儿的跑得没影,好似后面有恶狗追一样。
他前脚离去,后脚江蓝衣就跟着过来,记忆中他很少穿蓝色以外的颜色,此刻他一袭轻薄的蓝衣,墨发一丝不苟的竖起,轮廓渐渐凸显少年的硬挺,不像她和绿毛依旧一脸稚嫩。
他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大小姐!”
石妙音嗯了一声,从他身上移开目光,随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江蓝衣眼中一暗,他很想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但他不敢,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他不过是管家之子。
记得以前她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玩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失了兴趣,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模样?
说难以亲近,可为什么对那个绿毛那么好?
他不想多想,看两人整天腻腻歪歪的在一起,总是不停的安慰自己,大小姐或许只是一时新鲜,过些日子就会失了兴趣。
可是看她如此漠然的态度,还是难受。
扬了扬唇,掩下所有情绪,“听说碧波楼的荷花开得正好,大小姐要去吗?”
石妙音有些诧异,她正想去看荷花呢!点点头,“正好我也要去,你和我们一起!”
“是!”江蓝衣激动的点点头。
石大小姐的气场依旧强大,一行人坐着石府专用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碧波楼,路上行人见到马车上的石字,纷纷让道,即便是京城最繁华的庚荷国道,他们走来也一路通行无阻。
在碧波楼用过最具盛名的荷花糕,喝过荷花酒,这才嗅着荷花香追到碧波湖。
接天的绿叶红花,绿得清脆,红得奢靡,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红红绿绿,缠**绵到天水相接处。
远处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荷花荷叶次第分开,露出一只小船,船上载满莲蓬,少女明媚的笑脸暴露在游人面前,欲语还休,含羞带怯的离去,行至半路,又转过头,美目流转,顾盼生姿,引得文人骚客心猿意马。
石妙音指了指最近的并蒂红莲,对一旁的打王说道:“我要那朵!”
娇软好听的声音让原本处于呆滞状态的游人回神,只觉得这声音格外好听,忍不住循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身着荷叶绿罗裙,五官精致秀美,尤其是那双略微狭长的如水美目,几乎可以预见长大后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众人一阵喟叹,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妖孽?
江蓝衣呼吸一窒,突然有些怨恨为什么是夏天,如果是冬天,大小姐就不会嫌弃抱着热,就会理所当然的让他抱着……
打王轻轻一跃,人已朝着那片荷花掠去,只在水上足尖一点,手中便多了一朵妖冶如火的并蒂血莲,红得荼蘼。
少女接过红莲,嫣然一笑,刹那间的风华令天地都黯然失色,所谓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众人呼吸一窒,空气中传来几不可闻的几声抽气声。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江蓝衣,不知为何,见到她这样对着不相关的人笑,眉头皱了皱,直觉不喜欢。
绿毛眼睛咕噜一转,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
远处一个文人正提笔如飞的在一张纸上游走,偶尔几个停顿,却是越过前方痴迷的游客定定的看向小魔王,继而又垂首忙碌。
绿毛暗暗留意那人的长相,身材单薄老迈,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平淡无奇,许是那双眼睛,偶尔透出的清明让整个人平凡却不显平庸。
说是赏景,石妙音分明是来吃吃喝喝的,打王和扛王替她摘莲子,伤王剥莲子,财王除壳喂给她吃,连江蓝衣都可以帮她扇风,剩下的绿毛无所事事,一个人去溜达。
不是石妙音不想他做事,而是理所当然的被嫌弃了,摘莲子不会,剥莲子太慢,除壳弄不干净,扇风又有气无力。
溜达到老者身旁,才走近,铺面的酒气浓烈霸道,不同于普通的黄酒。
他正在给石妙音的那幅画上色,画上的女童粉雕玉琢,如泼墨的黑发编成两个总角,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上秀眉纤长,眉心半朵红梅,美目狭长上挑,如水波荡漾,琼鼻俏挺,红唇鲜艳欲滴,挂着浅浅的笑意,纤长小巧的五指上握着一朵荼蘼如火的并蒂血莲。
这画有八分神似,足见画功之高。
绿毛暗暗注意老者的扮相,头戴最朴素的冠帽,显示其读书人的身份,身上是洗得发白的长衫,在袖口还有一块补丁,缝得很隐秘,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看这身打扮落魄却不颓废,不像是普通的学士,倒像是家道中落的书香子弟。
在他打量老者的时候,老者也注意到他,“小娃,看什么?”
绿毛弯眉一笑,毫不掩饰的赞赏,“爷爷您画得真好!”
被一个小孩子发自内心的赞美,老者愉悦的笑起来,“算你有眼光!”
不过,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看法!
绿毛凑近话,利用舌灿莲花的本事将这话吹得天花乱坠,“是真的,比宫廷画师画得还好,依我看整个天朝就数您的画功最好,笔墨流畅没有一丝停顿,力道也控制得好,上色鲜明该红的地方绝对不绿,还有远处的荷花,近处的荷花,分得清清楚楚,看起来就像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绿毛绞尽脑汁的找形容词,只恨自己早几年读书不认真,没有多学些东西,几句话被他说得磕磕巴巴,连自己都绕晕了,当下有些忐忑。
可是偏偏,那老者目光锐利,一下子觉察出这孩子对画的敏感度不低,知道画得内涵要从气韵、用笔、象形、赋彩、位置等方面去分析,虽然用词怪异,却真真正正是锐利。
被这样有点功力的欣赏者夸奖,老者更是沾沾自喜,大手一挥,“见你这么喜欢,这幅画就送你!”
绿毛懵住,反应过来老者是要将画送给他,立马喜笑颜开,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没少做过,但这次还是十分得意,当下也不白白占便宜,只说哪家哪家的酒好,然后又送他一贯银钱,约好今晚见面。
一来二去,两人竟结下了忘年交,原来老者叫高远,祖辈曾出过三位翰林学士和一名宫廷画师,乃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奈何十年前不慎牵扯**争chong,被罢黜出宫,他又天生好酒,断了经济来源,立刻入不敷出,这才落魄至此。
绿毛飞快的收好话藏进怀里,高远还为老不尊的笑话他,“莫不是看上她,长大想娶她做媳妇儿?”
绿毛脸皮比龟壳还厚,当即应下,“是又怎么样?”
高远神秘兮兮的凑过来,笑得十分猥琐,“我可以教你几招,保你无往不利,就算是贞洁烈妇也让她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
绿毛凌乱,刚开始还觉得他有几分书生的清高,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的……让人喜欢呢?当下凑近,“快说说!”
一张老脸笑得跟个菊花似的,讲到动情处,春心荡漾,格外龌龊。
偏偏绿毛听得心潮澎湃,直觉找到组织。
一老一少,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偏偏两人浑然不觉,只觉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