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清上前,将璧月搂近些,在她耳旁细声说道:“会安伯夫人姓林,是你姨母的幼时闺蜜,为人气量狭窄,十分记仇,你见面对她千万要恭敬!娘私下里鞭笞她那些话,你只能放在心里,一丝一毫不能漏出来!听到了吗?”
璧月闻言有些惊讶,白文清竟要示弱?
似乎是看穿了璧月所想,白文清又补充道:“咱们不是示弱,只是如今那会安伯府是她的地方,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和誉儿、桦儿都平安就好,别的,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搀和!”
见白文清如此推心置腹,璧月稍稍有些动容,将手重重放在白文清肩上,说道:“你放心,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白文清还是不放心,一再叮嘱璧月不要做意气之争,又殷殷吩咐了福智、弄墨、舞文谨言慎行云云。
马车晃晃悠悠沿着山脚大路而行,白佑桦伏在车窗上看风景,璧月则坐在一旁像是睡着了。
不知走了多久,璧月睁开眼睛,只见白佑桦撩起帘子的车窗外,屋檐相接,密密匝匝,凑近去看,应是已进了京城了,只是如今家家户户闭门过年,街上并无叫卖吆喝之声,因此安静了许多。
因为璧月凑近,白佑桦吓了一跳,连忙窜到车厢另一角,又是远远地避开了璧月。璧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像是更加惊恐了。
“去到人家家里,见了长辈要行礼打招呼,你这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璧月训道,“没的丢了外祖的脸!”
白佑桦抿紧了嘴,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要被吓哭了。
璧月皱眉,暗想都是白世南孙子辈的人,怎么这白佑桦比金誉差了那么多。想到这里,眼睛一瞪,又训道:“要哭是吗?你敢哭!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白佑桦抵在角落里,抱头缩在了两膝间。
璧月哼道:“没出息!”
白佑桦再不敢有反应。
说话间,车夫敲了敲车壁,大声禀道:“小姐,公子,这就到啦!”
璧月撩起车帘探头望出去,只见一片楼台冲天而起,重重叠叠,尽是构筑宏伟的大屋。屋顶上白雪积重,其下隐隐见碧波辉煌灿烂,都是些琉璃瓦。
大门上悬着个气势恢弘的大匾,六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威严劲道,像是一条舞动着的大蟒。
璧月一把将白佑桦纠过来,指着牌匾说道:“念念,那上面什么字!”
白佑桦怯怯地瞟了一眼门上牌匾,细声说道:“敕造会安伯府。”
璧月眨眨眼睛,怪不得有六个字,原来多了“敕造”两个字。
下人迎上来,璧月扭头见方才将白佑桦的衣领扯得好不难看,遂伸手帮他理了理,低声训道:“别畏畏缩缩的!你要敢丢外祖的脸,看我不收拾你!”
白佑桦诺诺应是。
璧月扶着舞文的手悠然下车,又转身扶了白佑桦一把,分别上了小轿,从偏门进了会安伯府。
小轿七拐八弯穿过了几条巷子后,璧月就已不记得来时路了,摇摇头干脆放下了轿帘子。璧月刚刚重生那会儿住在王宅,也是院堂相接,却怎么也及不上这会安伯府构造复杂。
到得一处院门前,璧月下了小轿,弄墨贴近璧月耳畔小声禀道:“这是要先去拜见当家主母。”
璧月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被人引着一路往里走,丫鬟打起帘门,璧月带着白佑桦进了里屋。
“夫人,王小姐到了!”丫鬟轻声回禀。
“嗯。”上座轻哼一声。
璧月还未及看清上座坐着的人,那人便已站起身几步迎过来,一把将璧月搂在怀里,腻人的兰花香气扑来。那人娇声叫道:“哎哟,这可是玉娘?都这么大了呀!”
璧月微微抬头,见一张脂粉白净的脸凑在面前,细眉细眼,眼角眉梢略略上扬,眼波流转之间,一派骨酥妩媚之色,竟看得璧月都有些脸红心跳。
璧月柔声说道:“林夫人倒是个美人!”
那林夫人脸上稍稍一红,微显得色,对随侍一旁的嬷嬷娇声说道:“啊哟哟,这玉娘小小年纪,倒这般会说话,讨人欢心!”说着,又把璧月拉到上座上一同坐下,对身边的干瘦嬷嬷说道:“蔡嬷嬷,去取些应景的点心来!”
林夫人又对璧月说道:“我与你姨母白文汝自幼义结金兰,幼时,你母亲也是唤我姐姐的,你小时我还抱过你!玉娘来此就当是回到自己家中,千万别客气,也莫要见外!”
“是,叨扰林夫人了!”
“哎,你怎么还叫我林夫人呢,白姐姐虽是仙去了,可我总是她义妹,你叫我林夫人真真是见外啦!”声音娇俏婉转。
璧月站起身来,走到林夫人面前轻轻一福,“晚辈不敢见外,见过林姨母!给林姨母拜年,祝林姨母年年如意,岁岁平安!”
说着一把将身后的白佑桦拉近,向林夫人说道:“这是表弟白佑桦”,说着手下用劲,按着白佑桦行了个礼。白佑桦微微气喘,也说道:“见过林姨母!”语气怯怯的,说的却还算通顺。
璧月见状微微松去了手劲,一时竟也没发现白佑桦叫林夫人作“林姨母”,没有叫做“林姑妈”,若按林夫人的说法,从白文汝那儿算下来,白佑桦显是叫错了的。
白佑桦却倏地一下溜到一侧,离璧月远远的。见摆脱了璧月控制,白佑桦才面带疑惑地说道:“哪儿冒出来的林姨母?你会安伯家不是只有一个姨母,已经去世了吗?”
林夫人脸色一白。她本想引着璧月如同对待亲生姨母一般称呼自己“姨母”的,也好在会安伯面前显得自己贤惠大方,连白文汝的侄女也亲近自己。却不想璧月年纪虽幼,却还硬是在“姨母”前加了个“林”字以示区别,还有这白佑桦就更讨厌了。
林夫人鼻间轻哼,正要再开口,下人奉上了点心,只好略忍了忍,曼声对下人道:“这莲香藕粉最是滋补了,快给王小姐和白公子奉上!”
璧月拉着白佑桦到下首依序坐下,下人分别奉上两碗藕粉。
“几年不见玉娘,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有趣儿啦!”林夫人拿起调羹慢慢在盏中搅动,发出清脆地叮叮声,“我们大公子才回府一日,今儿一早就巴巴地求了老爷要将你请来,想来,玉娘年纪虽小,却也是讨人喜欢得紧呀!”
璧月一愣,心中暗自好笑:倒有好些年没玩过这样无聊的游戏了!
“林姨母与我姨母情同姐妹,又说我来这里便当如回家。唉,姨母去世也一年有余了,晚辈却未曾回来这家中一日,今日倒要劳得誉表哥出口相邀,晚辈这才来探望姨父,实在是晚辈的不是了!还望林姨母莫要见怪!”
“哎哟哟”,林夫人娇笑起来,“看不出,玉娘倒生了张伶牙俐齿的嘴!”
璧月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白佑桦突然插嘴道:“林姨母,我吃完了!还有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空碗,那藕粉已是尽数入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