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安伯府一住近半月。
爱莎伤重卧床,仍是并不理睬会安伯。
林夫人发觉了,几次拐弯抹角地阻挠会安伯往淑芳苑去,可会安伯并不理会,只常常叫了璧月一道去,璧月便顺道时不时指点下舞娘的舞姿,日子倒过得快。
元阳侯夫人也日日带着那侯小姐上门来,林夫人每每派人到淑芳苑将璧月叫了来陪侯小姐,又招呼金誉、金诺和白佑桦几个陪侯小姐玩。
结果往往是谁也不理那侯小姐,只除了白佑桦已渐入佳境,把那侯小姐哄得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对着侯小姐,白佑桦倒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入春了,雪已慢慢开始融化,天气冷得紧。
这一日晚间,璧月又支开了下人,独自坐在芙蓉院庭院中的石凳上观想观涛教的口诀。
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十四了,明日就是十五,按说明日就该回到西山,到碧云寺旁的茅舍去等师父,可璧月始终放心不下金誉娶侯小姐的事,一直犹豫着没有走。
自上次观涛教了口诀,璧月日日都认真观想,如今已是很容易便入定到口诀中了,尤其心烦的时候,观想一番口诀,立时就会觉得心宁气静,自己觉得进步很大。
还有那伤药,璧月日日敷用,观涛后来送的那一盒去疤痕的药膏已快见底,脸上和身上的伤疤也确实在慢慢减淡。
一轮皎月攀上屋檐,璧月从静观沉寂中慢慢醒悟开来。
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面前的景象还是一样的--
屋檐上蹲着的那人,不是蒙观涛又是谁?
见璧月看见自己了,观涛一纵跃下了屋顶,坐到了璧月对面的石凳上。
“师父,你怎么来了?”
观涛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盒,递给璧月。
璧月伸手接过,掀开盖子,柔白的膏体,是一样的清凉花香味道。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推辞的客套话,直接放入怀中,收下了。
见璧月二话不说收下了,观涛像是很高兴,“来,我给你顺顺经脉!”
说着伸出了双手。
璧月将手腕放到观涛手掌中间,一时间只觉得热热的,暖暖的,似乎不再是身处冬日雪化时,而是来到了一处温暖至极、和*谐至极的境地。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观涛缓缓收功,点头赞道:“看来这一个月你确实有日日认真观想口诀。”
“我一心烦就静坐观想,觉得自己心定好多。”
观涛点点头。
“师父怎知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这里。”
只是一个陈述事实的句子,似乎并没有回答璧月的问题,可又似乎这就已经回答了。
璧月沉了目光。
“师父吩咐不要参与会安伯家的事,可是我……”
观涛摆摆手,站起身来,“咱们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观涛眼睛里盛满笑意,轻轻将璧月搂进怀里,微一提气,已稳稳掠上了屋顶,飘然而去。
璧月望着身侧不断向后流逝的院墙和屋檐,喃喃道:“我居然也有可以飞檐走壁的一天?”
观涛哈哈笑起来,笑声响在风里,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干脆爽利。
出了会安伯府,观涛带着璧月跃纵在屋檐之间,一路乘风御云往西,直到城墙角。两人扫开一片雪,坐到一处高楼屋檐上,往外望去,是京城外的遥遥山林,往里,却是万户人家,灯火点点。
早春的夜风冰凉,璧月仰首望天,“师父,这里的月色更鲜明,这里的星光更美丽!”
观涛温和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小囊酒来,自在地喝着。
遥望万家灯火,璧月不由感慨:“月色与星光,将这京城点化得像水一般柔和,好像我们都在呼吸月光。”说着,接过了观涛手中的酒囊,凌空倒出一股来,仰头喝了。
“好辣!”璧月将酒囊递回给观涛,“不过也好甜!”
观涛一笑,也不作答,抬头望月,慢慢品着酒。
两人默坐了片刻,突然对面屋檐下的侧门开了。观涛凑近璧月说道:“一会儿,门里会出来一队马车,你心中观想我教你的第一句口诀,一面按口诀调息,一面将这些瓦片扔出去,射穿马车上的麻袋便算过关!”说着抬起手掌,却见一片屋瓦碎成了四五十粒规整的方形小片,整片瓦却还保持原状,码得整整齐齐地躺在观涛手心。
璧月点点头,刚刚左右手各取了一枚瓦片,就听到马蹄哒哒,奔出来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车货物。璧月用尽全力,将瓦片扔了出去,瓦片却在离马车还有一两丈远的地方坠*落了,丝毫没有碰到马车。
璧月暗想,糟糕!没有击中!瓦片落地有声,必然要惊动门里的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白光一闪,瓦片坠*落,竟悄无声息。璧月惊讶地转头去看观涛,见他面前的雪空去了一小片。难道他用雪化去了瓦片落地的声音?
“集中精力!”观涛低声说道。
璧月忙回过神。
马队奔出侧门,拉着货物,又是在门前窄路,其实速度并不算快,可璧月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将瓦片再扔近分毫,至多坠在马车过处前约莫一丈的地方。
很快出去了二三十匹马,瓦片已快用光,后面再出来的马已明显稀稀拉拉,想是车队就要走完了。璧月一车都没射中,不由有些心急。
“观想至口诀最后一字时,出手!”观涛说着,执起璧月的手,轻念口诀,在最后一字时凌空出手,屋檐上豁地被扫开一条丈余长的雪线,露出光秃秃的瓦砾。
璧月福至心灵,眼眸微阖,深深吸进一口气,吐气时双手齐出,只听见“突”“突”两声,最后一辆马车上的麻袋乍然现出两个铜钱大小的破洞,两股金沙如水一般流出来,映着月光,闪闪地流淌着。
麻袋里似乎是金子?竟有这么多金子?璧月心中略为惊讶。
“谁?”不知从哪里突然涌出许多护卫,一眨眼间就冒出来护牢了车队。
观涛拉着璧月伏下,低声说道:“观想第十二句口诀,入定,便如融化在了环境中一般。”
璧月照做。
“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既然大驾到此,何不现身与谭某相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
璧月不响。
半晌,一阵哗啦啦风鼓衣衫的声音响起,一个人跃上了对面屋檐,正仰目望来。璧月吓了一跳,急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