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誉以狠绝的姿态博力拼杀,如同一只被束缚裹挟在尘世中的白鹤,沾染了尘埃和鲜血,却誓要冲破云霄。
又一个黑衣人倒下……
娘亲,你看到了吗?我说过,我可以保护好!
璧月只看到,金誉不顾一切地引着黑衣人组成的阵型往东北方向而去,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
黑衣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可是拼杀的阵型始终无缺。
寡不敌众。
绞杀的阵型如同汹涌的海浪,不达目的,永不止歇。
金誉、蔚然、成风、福智都已淹没在其中。
遥遥望着金誉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她捏紧了手中的铜铃,整个世界变成漆黑的夜袭来。
……
怀中的阿哥,已如刺猬一般,浑身中箭无数,却还是冷静地开口。
“阿月,听我说,割下我的头,拿着我的头颅去见刀岩罕……放下身段,求他放你一条生路……阿哥对不住你,护不了你了……你若能活着,便往孟养去……活下去……”
天旋地转,肝肠寸断,心碎成齑粉。
轻风拂过,凤尾竹沙沙地响,像绿色的雾。
漆黑的夜。
……
再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璧月奔进车厢,从随身的行李中翻出了金誉的弓箭。
一把将车帘子撕开,扔到风中。
眯起眼睛,她举弓对准了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口诀自然流转,凝心聚力,“噔”地一声,箭矢出手。
一个黑衣人后心中箭,一僵,来不及回头已扑倒在地。
遥遥望见金誉慌张的表情,他愤怒地张大了口型在吼什么。
她有些开心地笑了——金誉在吼什么?隔这么远怎么听得到?谁让你跑那么远!
又一箭射出,黑衣人倒地。妥妥地。
果然,黑衣人反应过来了,被人指挥着,回过头来攻向璧月。
金誉身边杀伐的压力骤减,可心中的恐惧却突然疯长了起来。
“蠢货!笨蛋!”
纵是怒骂也没有用了,金誉已看到方兴现身了,他从阵型中央慢慢现出身形,指挥着阵型向璧月攻去。
方兴拉下了面巾,转身微笑着看向金誉,摇摇头,似乎在嘲笑璧月的愚蠢,又似乎在对金誉说:抓住了那个小姑娘,你难道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如潮水一般向璧月的马车涌去。
舞文和弄墨抵死挡在车厢前面,张开的手在微微颤抖,牙齿在咯咯作响,却立得像木头一样,僵直了身体挡在车厢前。
一箭,一箭,呼啸的箭风擦着舞文和弄墨的耳畔射出。跑在最前的黑衣人不断应声倒下。
最后一支箭射出,璧月把手中的铜铃也扔了出去。
阵型已杀到眼前……
另一边,金誉搏命拼杀,却还是无法摆脱方兴的纠缠阻挡。
红了眼睛,他却笑了,一边出剑如暴雨,一边对方兴嗤笑道:“你以为我在意她?”
“不在意么?一会儿便知了!”
“你尽管杀了她!我也会杀了你!这世上本不是必须要有谁的!”
又一剑刺出,寒意森森,封神刺骨。
余光看向璧月,她的眼中也布满了冰冷的寒意,立在马车上的她,如一块坚冰,晶莹剔透,也刀剑不入。
看得金誉心神俱动。
璧月来不及多想,口诀自然流转,将舞文和弄墨提上了车厢,扔至身后。
从腰间拔出匕首,凝神戒备。
黑衣人已攻到。
“接住!”
突然,伴随着一声暴喝,当先的几个黑衣人不知缘何倒下了,璧月怀中突然多出了一个沉重的灰色包袱,撞击出金属的声响。
“师父!”
观涛像是从天而降,灰斗篷,黑巾蒙面,稳稳地立在马车上璧月身侧。
有如天神。
“取两枚银钉,气沉丹田,观想第二句口诀,出手!”
璧月忙翻开黑色包袱,见满满是一堆银钉,连忙右手取了两枚,气随心转,出手如电。
两个黑衣人应声而倒。
“取三枚!”
三枚银钉寒光闪过,击中两人,却有一枚稍偏未中,那人直直举着长枪冲了上来,红缨晃过面门,来势惊人。
“师父,不好了!”璧月急叫。
观涛一掌挥出,从旁拍击过去,长枪立断。
“再来!”
三枚银钉飚出,全数击中了手握断枪的黑衣人,其中一枚正中眉心,映着黑衣人睁大了的双眼,倒地震起扑扑的沙尘。
“三枚击三人!”
银光急逝,三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四枚!”
“五枚!”
“左右手各三枚!”
黑衣人似夜幕,寒光如流星闪向他们,不再是漆黑的夜,倒像是孩童的玩乐。
璧月偶有失手,观涛立即抵挡,却仍把靶子留给她去再作练习。
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渐渐被砍伐殆尽。
放眼望去,除了与蔚然、成风、福智缠斗的数人,一片空旷中,只有金誉和方兴还在激斗。
金誉提起的心渐渐放下——璧月没有危险了。
可是心底另一股隐秘的弦拉紧了,勒得血肉生疼——她果然瞒着自己,她果然瞒着!
那蒙面人是谁?
满腔怒火直冲方兴发泄而去。
剑飞如利冰。
相比上一次遇见方兴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此时的金誉,已大有进步,几能与方兴成平手之势了。
怒火嚣张。
她为什么连我都瞒?她为什么骗我?难道,她连我都不信任?
剑气横飞,狠厉如夜。
“嗤——”
一剑划破方兴后背,猩红的血划破暗沉的天空。
金誉眼中是近乎癫狂的火焰,门户大开,丝毫不再防御,只化作一支利箭射向方兴。
寒剑入钝肉的声音——方兴腹部中剑了。
而金誉,从右肩到小腹,长长的血痕,如天斧划开了沟壑,鲜红的血怒江奔涛。
天地间都被金誉的鲜血染红了。
寂静。
璧月的心仿佛被一只铁手攥紧了,呼吸顿窒。
“还记得谭青镖局吗?”
观涛冷静的声音传来。
“……?”
一时反应不过来,璧月木着脸怔忡地望向观涛。
“进了城门便可望见谭青镖局,去那里略避!方兴还有人手,片刻便到了。”
在观涛沉静的目光中,璧月顿时明白了什么。
……
寒夜中,瓦砾击镖车。
“这里是谭青镖局,方才追你那人便是谭青。”师父说道。
璧月顿时明白,原来刚才师父是以实战教导自己武功。
毫无疑问,这种方法非常奏效。
“难道方才追我的人是这镖局的头儿?”璧月哈哈大笑起来,“这可值得大饮三杯!”
观涛也笑了,“这镖局的好手都押镖去了,此时镖局正没什么防备,里头倒确实有些好酒!”
……
一股暖流流过心间。
“记得吗?城西,避开外院巡查和议事厅前的护卫,进议事厅!”
观涛说完,跃下马车,飘忽到了方兴身后。
单掌将方兴拍飞到了几丈地以外,观涛提起金誉又掠回了马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