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嫡女柔桡因着一道圣旨,也同样因为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被抬进了皇宫。
皇帝对她颇为礼遇,从东华门入宫,不同秀女入宫的贞顺门,却也未至皇后的肃正门。这似乎奠定了她不同其他的家世给她以后带来无上荣耀的事实。她是以半后之礼入宫,出阁那日就像格格和亲一般,热闹极了。一般没有地位且没有受幸的女子只能居住在永巷里的一间矮屋,但是皇帝的圣旨写得清清楚楚:吴家嫡女柔桡,祥钟华胄,温恭懋著,芳规恪守,着赐居未央宫披香殿,侍奉朕侧,择日册封,钦哉。即便她并没有被授予名号。
而正是如此宫里的人或许才恨她恨红了眼吧。柔桡想。
柔桡轻轻的掀开软缎制的轿帘,就像是掀开了她迷茫困顿的眼。
轿外的阳光很好,风和日暖,轻轻洒在两旁宫女的肩头,带出了几缕熏味的香,暖暖的,不知撩拨着谁的心房。
四人抬得轿子很是稳妥,几许,她就从一个隔着一道朱墙的繁华京巷到了人间最为富庶之地。
“恭请小主下轿。”她听得这是她贴身婢女汀姒的声音。汀姒是从铺子里买来的丫鬟,无根无依,打小就伺候着柔桡,这从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于旁人。
柔桡扶了扶在路上滑下发鬓的珍珠点翠簪子,珍珠本是光泽圆滑之物,此刻簪在鬓上极为好看,温润且珍贵。
下了轿子,向前步行几步,就可以看到被一片桃林掩住的宫殿,烫金的“未央宫”三个大字,细细打量着飞檐楼角,远山叠翠,澄碧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芒,晕染过春日里的桃花,倒恰巧被中和,远远地在桃花中便能窥见春日里的阳光。
未央宫是新建的,果真是个极好的住处,轻轻拂过一朵桃花,似乎连双颊也染上温热的艳粉,柔桡轻轻地笑出了声。
进到内里,与外廷的风格多是一样的,因着是新修的,刚巧就赐给柔桡一人。宫女推开披香殿的木门,笑着道:“恭请小主入主未央宫。”柔桡打发了几两银子给她们,扶着汀姒的手,端着最骄傲的姿态,一如春日里的阳光,暖而倔强。
披香殿里的金器都描绘着浓墨重彩的金粉,绘着花好人和的图样,都是崭新的,迎接着崭新的人。
柔桡信步走到主位前,继而转身,鬓边的碎晶流苏发出叮咚的声响,和着香料燃烧的声音,还有柔桡的的笑声。柔螓抬了抬手坐到主位上,殿里乌泱泱跪下一群人:“奴才给小主请安”柔桡准了他们起来。只端了一碗桑葚枸杞茶,缓缓的喝着,却并不说话,而候在一旁的汀姒扫视着殿里的奴才,汀姒长着细长的眉眼,一眼扫过去仿佛没有感情似得。如此众人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出,静谧极了。
如此僵了一会儿,还是柔桡最先笑道:“别紧张,只要你们专心做事,别张了两颗心,我自然是不会薄待你们,如此,可明白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明白了这是柔桡在敲打他们,一时也就清楚了,自然纷纷表示绝无二心。柔桡打发他们去汀姒那里领赏。
只留了掌事宫女和首领太监单独说话。掌事宫女叫芜阮,生的白净,身量纤瘦,五官端正,只穿着一件宫女服制的蓝领对襟衫,梳着与常人无异的盘髻,只在鬓边埋下几颗翠玉做装饰,如此便再无其他。倒是个讨喜的人。首领太监叫章承,衣着稍微好些,五官生的也不错,有些魁梧,想必是会些功夫的。柔桡执过他们的手,略福了福身,只是神色恳切:“我入宫早,不及你们资历深眼光毒辣,但求你们能帮衬一二即可。”又一人赏了一锭金子,芜阮和章承连声道谢,口中不住说着:伺候小主是奴才的本分之类表忠心的话,柔桡便也不多留他,退了他们下去,颠簸了些时辰,柔螓也有些疲累,单手撑着头,有风拂过纱帘,吹得人混混欲睡,远处的香料炉子蒸腾着白雾,悄然惊梦。
一觉醒来,也有些精神了,只柔桡觉得口中有些干涩,端起矮几上的雪耳蜜桃羹饮了半盏,那雪耳煮得香甜软糯,配上蜜桃的味道分外清香,柔桡听说当今圣上,喜食甜食,这雪耳该是能讨得他欢心的。
柔桡信步来了小厨房,因为还没有正式册封,柔桡也不想惊扰了别人。所以穿的是平底儿软鞋,绣着细碎的丁香纹,一眼看上去小巧可爱。柔桡正准备推门而入,却不想耳中听得“下毒、死”一类的字眼,末了还有柔桡的名字,柔桡听得心头一凛,调整了呼吸,慢慢地退了出去,方才大口地喘着气,等想回去追究时,小厨房便只有一个宫女了。
那宫女不意旁人回来,听得声响时,脸色霎时雪白,手里正拿着一包白白的粉末往罐子里倒,罐子里装的是盐,倒真和那粉末是一个颜色,不仔细哪里能瞧得出来。
柔桡瞟了那宫女一眼,冷冷道;“我才来宫里第二天,便有人做这卖主求荣的勾当。”柔桡一步一步走到那宫女面前,面色冷漠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宫女一下被拆穿,早就吓得腿软了,把手里的粉末抛了出去,佯装冷静道:“只是一般的海盐而已。”那宫女一壁说着,一壁冒着冷汗。“是吗?”柔桡勾唇,嘲讽一笑,“那你便把这吃了吧。”说罢拿勺子从罐子上面舀了一层白白的粉末,把勺子送到那宫女的嘴边,往里塞着“海盐你怎么不吃?吃啊。”那宫女吓得怕了,早就“哇”一生哭了出啦,跪下抱住柔桡的小腿,泣不成声道:“奴婢知错,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小主饶恕。”柔桡哼了一声,也不欲与这种人纠缠,转而笑道:“若是你能够供出幕后主使,我或许能饶你一条命。”那宫女张口便想说,却又像想到什么一般,话如鲠在喉,几许,那宫女便恢复了原样,只一个劲地磕头认罪,柔桡自知是问不出什么了,招了两名有些力气的太监,一路押去了慎刑司。
柔桡把众人都叫到了披香殿,吩咐汀姒把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说出来,说到送去慎刑司时,众人的脸色都雪白了。若是送去了慎刑司,不出半日,皮都能蜕一层。
众人连忙跪下,称绝无二心,柔桡点点头,这忠不忠心,还得看以后,左右日子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