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候,也没见江城子回府,刘县丞便觉此中怕有原因,于是喊来一名衙役,一问之下方才晓得,原来江城子晌午时分与四个捕快出了衙门,四个捕快也没有回来。刘县丞听完之后更加怀疑其中必有隐情,便让班头派人出去寻找四个捕快。这四个捕快在街上溜达了半天,此时恰好回府,他们还以为江城子早就回了衙门。
刘县丞听了他们四个的理由,不禁勃然大怒,当即使唤差役将他们结结实实打了顿板子,然后派出其他捕快上街寻找江城子的下落。直到深夜,依然没有江城子的消息,刘县丞和赵主簿慌了神,婢女百合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在屋里一时踱步一时跺脚。刘县丞和赵主簿稍一商量,随后派出了所有差役,务必要寻遍江宁县每一寸土地。
夜深沉沉,皓月倾洒地银辉已被山林茂盛的枝叶给挡住,破庙附近漆黑如墨,夜间动物响闹不休。却有一缕缕清冷的月辉漏进破庙内,庙内还有一堆篝火,烘烘地火焰与月辉相映,破庙内的光线又冷又热,便显得格外诡异。
江城子盘腿坐在篝火堆前,他双腕被粗绳反绑在身后,这条粗绳还捆住了佛像,他想逃也逃不掉。泰虎他们几条壮汉已在庙内酣然大睡,鼾声如雷,唯有杨清清环抱双膝坐在篝火前,她脸颊被火光照得通红,如是皮肤便娇艳欲滴,摇晃地火焰映在她清澈的明眸内,她人一动不动,目光出神,似在深思。
江城子透过火焰看向她,说道:“我口渴了,麻烦你去给我取一碗水来。”
杨清清依然垂眼看着燃烧的木头,回道:“自己去。”
江城子纳闷地说道:“我双手被你们绑着,我也走不远,你让我去哪里取水喝呢?”
杨清清不想离开温暖的火光,她懒洋洋地说道:“忍着,又渴不死你。”
江城子说道:“我肚子饿了,麻烦你去拿点吃的来。”
杨清清看了他一眼,回道:“忍着,饿不死的。”
江城子郁闷地说道:“我想解手,这总不能忍吧!麻烦你走开些,顺便帮我解下…嗯,还是我自己动手。”
杨清清往篝火堆里递了根木头,冷冷回道:“憋着,憋不死你的。”
江城子屡试不成,微微一笑劝说道:“你这样绑着我,你认为很有意思吗?你既要管我吃,也还管我喝,还要寸步不离的看住我,更要陪我风餐露宿,陪我聊天说地,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受得了呢?倒不如这样,我这条命暂时欠着,你先放我回去,等我办完我的事情之后,我再来负荆请罪,届时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我绝不反悔,你觉得如何呀?”
杨清清此时的情绪其实格外低落,她当晚在河滩草林里忍受了一夜的寒潮,那一夜给她心里烙下了一块伤痛,像是一种后遗症。此后她不敢一个人露宿荒郊野地,她讨厌也害怕寒冷孤独的感觉,眼前这堆篝火给了她许多暖意,即使面对有个憎恨的人,她也觉得自己并不孤单。杨清清不想离开这堆能给她带来温暖的篝火,也不想回答江城子的话,于是只剩沉默。
江城子见她无动于衷,似有解不开的心结,继续劝说道:“要不这样,你先放我回去,只需五天时间就好,这期间你派人看住我,你们五天后再将我抓起来,我若反悔,不得好死,怎样?三天也行,要不一天?”
杨清清依然沉默,她此刻完全沉醉在温暖的火光里,根本没有心思去细听江城子的话。
江城子见她如故,便想另外寻找突破口,温和地笑道:“这夜深人静的,我们也没睡意,不如聊聊天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们又是什么人?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最大的爱好又是什么?你平时最喜欢做些什么?你喜欢吃些什么?”
杨清清依然沉默。
江城子摇摇头,向后躺了下去:“这月亮真美。”
最后的机会也落空了,江城子没了耐心,只能闭眼睡觉。
翌日,衙门里乱了套,刘县丞和赵主簿一夜未眠,衙门的差役也是一宿没睡,他们全部出动苦寻江城子,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刘县丞和赵主簿初步怀疑江城子许是遭人绑了起来,所以他们吩咐衙役扩大了搜索范围,不单只在江宁县县内,还要去偏远村庄和山林里寻找。
婢女百合也是彻夜无眠,她大清早就跑回了江家,告诉了江老爷和江城梦。他们听说此事之后,第一个反应也同刘县丞一样,但是不同之处,江老爷怀疑是张德亮所为,明显是张德亮不想让江城子再干预江城锦一案,于是把江城子掳走,便有合理的借口让应天府尹受理江城锦一案。
江老爷坐在堂中,对江城梦说道:“你去张家探探张德亮的口风。”
江城梦站在面前皱眉说道:“爹,眼下正是敏感时期,如果突然去拜访张德亮,只怕不太合适,再则,我并不认为会是张德亮,若他真这样做,岂不是逼我们江家去找南京兵部尚书或南京镇守太监吗?他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他不怕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觉得,眼下并未到那一步,张德亮自己也该清楚。”
江老爷仔细想了想,抬头问道:“城儿这事,你还有其他怀疑的对象吗?”
江城梦点头说道:“爹爹不要忘了,弟弟赴京归来的途中,曾在六合县遭遇过两波贼寇,据百合后来所讲,弟弟巧言如簧,最终欺骗了贼寇,兴许是他们此次前来寻仇的。”
江老爷脸色忽变:“若真如此,城儿岂不有生命危险?”
他起身忙道:“你速去县衙通知刘县丞,让他派人去六合县,也顺便知会六合知县,希望他能出一份力。”
江城梦点头离去。
刘县丞听说江城子曾经途经六合县时遇过贼寇,他立即委派赵主簿带着一帮衙役赶往六合县,再请六合知县施以援手。晌午时候,江宁县与六合县所有能派出的人手,同时登山进林搜捕贼寇,但凡遇见可疑人物,便全部抓起来盘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