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圣堂里,只有三叉烛灯的橘色光芒把女神的脸照亮,沉重的阴影笼罩在女神雕塑般的美丽脸上,带着莫名的肃杀的气息。
离央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尽量不让自己远离那把看起来不太协调的长剑,她抬了抬头,法利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黑暗淹没了,即使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四面袭来的黑暗也能够彻底将他湮没,就像深潮底下最黑的浓墨。
但是离央还是可以辨别法利的方向,因为除了那一身白色的束缚衣,还有一双绝对不会屈服于黑暗的碧色瞳孔。那双汪泉绿野般的眼睛,像是奇幻森林里最美的精灵王的眼睛一样。
教堂外的天色骤然变黑的时候,法利就突然退到角落的墙边了,他的手压在一个铁甲模型的剑上,生生把那把突然动起来的剑压下去。
离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了咔的一声巨响,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折断的声音响起,然后又传来喀滋喀滋的咀嚼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咬着生铁一样。
“法利,去把神台上的烛灯拿来,有异常!”离央警惕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突然,那抹莹绿突然从眼前闪过,像是两个小瓦灯泡在黑夜里拉出两条长长的绿影,离央吓得倒抽了口气,眼睛猛地睁大,几乎要在下一刻把手里的剑挥上去了,但随即烛灯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和眼前这张美丽动人的呤游诗人的脸,她的剑停在半空,没有动弹。
“我刚刚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这所圣堂只有我们两个人。”法利笑着说道。他的眼睛眯起来时,碧色的瞳孔会随之压匀,看起来就像了无边际的大海,他挨得离央的脸很近,微热的气息扑在离央脸上,使她不由地偏开头。
“你是想吓死我吗?”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哪敢啊…”法利摆摆手,把脸挪开了,他的手上拿着神台上唯一存留的一盏三叉烛灯,离开了烛灯和光芒后,女神的雕塑也逐渐被黑暗侵袭,当离央再次回头看她时,她已经不见踪迹了。
离央并不知道天空突然被诡异的黑夜侵袭的原因是什么,即使是日全食,也不会黑到这个程度,就好像要把世界上的人都关进了黑暗的牢笼中一样。普天盖地的黑,浓郁的黑,深沉的黑。但她猜想大概又是某个傲娇大导师生气的后果,因为天空除了变黑,空气还变得异常冰冷,她放在地板上的手像摸在冰块上一样。
“看起来我们时间不多了……”离央叹了口气,干脆不去思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尽快把东西找到,然后离开这里。
“夏凡阁下可是在大发神威呢。”法利勾勾唇角。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发这样的神威吗?只有对手已经强大到需要这样的神威应付的时候,他才发这样的神威啊。”离央的手在地上摸索起来,尽管地面冰冷如寒霜,她也不管不顾,指尖绕着那把剑的边缘不断探索。“夏凡看起来很强是因为他的自带属性很特殊,但是论魔力他目前也只是恢复到了九级魔法师的程度。即使赢下这场战役,说不定他又会因为体力不支倒下,再次进入睡眠期的。”
“这就是阿奎那所说的,不稳定现象吗?”法利捂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死人之船那位死去的船长曾经留下许多关于神秘魔导师夏凡的身份线索,其中一个就是他从睡眠状态强行苏醒,此时仍处于不稳定时期。
离央点点头,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图形。“把火把靠近一点,我看不起后边了。”她说。在神圣天国真正的版图中,离央坚信光耀神君的武器并不是剑而是战靳,所以这所教堂里的战靳换成了剑,就必然藏着什么秘密。
“有字……”法利纤细的手指伸到光明的地方,指着剑刃的边缘轻声说道。
离央目光一紧,俯身下来仔细查看起来,果然看到了一行小字,这不是远古圣文,也不是圣梵音开国时期的初形文字,而是三代大帝执政时期的文字。圣梵音帝国第三大帝是圣梵音家族里的异类,在他执政的时期,神殿的势力几乎席卷整个王朝,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虔诚的教徒,在没有国会的礼拜天,他会像普通人一样穿着便衣来朝圣堂祈祷,和民众一起唱圣经。他不允许帝国任何势力临驾神殿之上,他认为神明是最高的统帅,他只是匍匐于神殿前的奴隶。
这样的政治一直延续到四代,但是四代的命运非常不幸,在登上黄金王座的第二年就因为帝国崛起的异势力逝世了,留下年仅六岁的独子,于是摄政王出现,各个领地的大贵族也纷纷鱼跃在争夺王座的舞台上,那个时代皇室的黑暗,一点也不比现在差。而神殿作为权力中心,希望以小国王作为傀偶,实施实政,因此成为各大贵族的主攻对象,由于像罗兰家族这样的巨大家族有三个,对于王朝的操控力远比国王要大,神殿终究没有得逞,渐渐退出了权利的舞台,当起一个披着善意面具的牧羊人。
“这个真的不是神圣天国的原作有的东西,它出现在圣梵音建国后的一百年,三代的时期,也是神殿权利达到巅峰的时期。”离央一边试图解读,一边得出这样的结论。
法利有点吃惊的看着离央,“我真是好奇你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不懂的,连帝国三代的事情都那么清楚?”
“书本是知识的源泉,这是世界上不变的定律。也许实践是真理,但是用一生的精力和时间耗费在最后的真理上,不得不说是个无聊的行为。所以我十四年里选择用书本武装自己。”离央抚摸着那段文字,脑海中迅速把这段文字翻译成现代的圣梵音文字,“这段话的意思好像是,‘关好门,带好钥匙’,听起来像是对谁的嘱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怎么会特意刻在这么难发现的地方?”
离央被翻译过来的文字冷到了,如果给她一个密码,就算是达芬奇密码她也能试着解开,可是就这么一句“关好门带好钥匙”,叫她怎么从中推理出点东西?
不过如果离央知道这所教堂的主人在离开教堂之前,以淡然又严肃的口气叫关门者把门关好,她也许会做其他想法。牧师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生命简单地只有两件事,杀戮和当牧师。作为一个简单的人,他留下的话都很简单,比如“饭要吃完”或是“门要锁好。”了解牧师的人都知道他简单话里的意思,也就是“杀人要杀光,自己不要被人看透”的意思。
可惜离央不了解他,唯一了解他的法利基本不想承认自己了解他。
“钥匙不一定要是开锁的东西才叫钥匙啊。”法利提醒离央道,“也许是打开什么机关的钥匙,或是传送带。”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离央皱皱眉问道。
“用你的剑抠一下剑的边缘的裂缝,如果有什么,那钥匙就是它了。”法利说。
离央点了点头,按照他说的方式把剑插入地板的裂缝中,只听咔的一声,剑端没入了细缝三公分。离央吃了一惊,惊喜地抬起头看着法利,“真的有缝隙的!”
这时,小白鼠从黑暗里蹦哒出来,跳到法利的肩上,不知为何抹了抹嘴,打了个嗝,又钻回帽兜里睡觉去了。离央抽了抽嘴角,“它偷吃了什么?神台的水果吗?”
法利摊摊手笑道,“天知道呢。”
离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图腾,突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空白的地方,地面暗沉,是水泥地的结构,那张浩瀚的神圣天国已经诡异地消失在眼前了。
“法利……图不见了。”她抬头和法利说,清越的声音击破尘封的空气,在这个貌似十分巨大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直到传出了最顶尖的楼顶。“怎么回事?我们在哪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在圣堂而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她在祖屋看到那个文字片段,又挪动了石头后被转移的场面。
这座教堂的构造几乎和她祖屋的一样。
“我们在钟塔里面。”
法利的声音,以同样的回旋力,回响在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