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庄白也历经过大风大浪,却实在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就在弘文馆内当场行凶。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庄白瞥见一个不起眼的捕快将匕首插进了捕头的胸口。
捕头毫无防备,或者说就算他有防备也无可奈何,因为刺杀他的是一名连庄白也看走眼的隐藏极深的儒秀。
而眨眼而过的儒秀的容貌,赫然就是刚才带庄白在弘文馆中绕圈子的侍读。
只是因为刚才在藏经阁内情况混乱,这个儒秀又有意躲藏在人后,庄白也一时没有察觉到。
等庄白伸手想要擒拿凶手,现场已经完全失控。
捕快们纷纷拔出佩刀,弘文馆的学子也蜂拥而入,庄白再要找到凶手又谈何容易。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一声暴喝:
“小贼敢在我弘文馆犯下命案,受死!”
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他的特制才子冠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现任龙泉县司教儒秀鲍照。
他的《圣贤书》发出耀眼的青光,青光中又有蓝色在流转,人望书心展开,赫然就要用书心神技将庄白就地诛杀。
庄白嘴角微微一翘,却是说时迟那时快的从怀中抬出一卷金光闪闪的锦缎。
庄白双手捧锦缎高过头顶,口诵道:“圣旨在此,谁敢无礼?”
捕快们朝庄白招呼而去的佩刀瞬间石化,弘文馆的儒生学子也是愣在当场。
而在天空中已经赫然出手的鲍照,更是尴尬的硬生生收回人望书心,强制的逆转人望之力,导致一股咸味涌上嘴里,又被他吞回肚中。
借鲍照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毁去圣旨,这可是叛教的罪名。
降落在地的鲍照这才问道:“究竟何事?”
捕快们又哭又闹的向鲍照禀告庄白的罪行。
现在庄白怎么还不明白自己被有心人设计了。
从侍读带着庄白绕来绕去便透露出古怪,紧接着又有刚好收到消息的捕快将他堵在了现场,最后伪造庄白杀人行凶。
如果庄白没有听错,最先那一声“小贼杀人了”,便是那个侍读所喊,造成了人云亦云的结果。
真是环环相扣的毒计。
可是这些捕快也不想想,敢在弘文馆作案的贼子,又岂是普通人能抓捕的,这些捕快却是被利用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庄白暗叹。
庄白冷眼旁观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鲍照听完报告,更是面露愠怒,朝庄白喝道:“你是何人?”
庄白淡笑道:“鲍大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诛杀我?”
鲍照冷喝:“我从没见过你。”
庄白摊开圣旨道:“学生庄白,持圣旨来县弘文馆交接学籍信息。”
鲍照一扫圣旨的内容便了然于心,这份圣旨记录的正是庄白立下的三功,卧底妖族、拯救郫县以及西川府保卫。
当看见圣旨的“候补都尉儒秀,空缺即补”几字,鲍照在内心冷笑道:
“要想成为都尉儒秀,也要你有命来拿才是。”
鲍照毫不掩饰对庄白的杀机,虽然没有能当场将庄白击杀,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在此之前他便收到消息,这庄白能从妖族不夜城完好的回归人族,本身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但是那又如何呢?
鲍照看向已经死去的捕快,暗道:
“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任你如何狡辩不过是自取灭亡。”
想到即将到手的奖赏,以及那一个人的赏识,鲍照内心一团火热。
鲍照清了清嗓子,说道:“儒生庄白,为何私闯龙泉县弘文馆藏经阁,又为何要杀害捕快?”
鲍照这句话相当于给庄白定罪了,弘文馆的学子均义愤填膺的对庄白指指点点。
庄白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开怀大笑道:“鲍大人的话学生可不敢苟同。”
鲍照怒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还狡辩?”
庄白向捕头们抱拳道:“不知道各位捕头大哥看见我是用左手还是右手刺出的匕首。”
捕快们立即七嘴八舌的叫道:
“当然是左手!”
“当然是右手!”
然后捕头们相互惊讶的对视,激烈争论起来。
鲍照嗤之以鼻的说:“事出突然,捕快们没有看清也是正常的。”
庄白针锋相对的说:“鲍大人也说事出突然了,在场之人众多,又怎么这么肯定我就是凶手?”
弘文馆的学子们也是疑惑起来,众说纷纭。
鲍照眼看庄白几句话的功夫便控制住了局势,才终于明白庄白的棘手,也难怪那一个人开出了如此高的赏赐。
鲍照恨恨而道:“却由不得你这番推说,可敢随我去司徒府邸四堂会审?”
鲍照所谓的四堂会审是指辖区的四位儒教主官,也就是司徒、司马、司教、司礼共同来审理一个案件。
庄白也存心想要看一看龙泉县到底有多少魑魅魍魉要跳出来,说道:
“请。”
一名儒生私闯弘文馆藏经阁准备窃书,被巡视的捕快发现后,竟然在弘文馆杀人灭口的消息,很快便疯传到龙泉府的每一个角落。
当四堂会审之时,堂外已经围满了同仇敌忾的百姓。
这可是百年来龙泉县发生的最恶劣的命案啊。
等庄白步入司徒府邸的正堂,四堂会审的仪仗已经摆开,八名儒生境的捕快站立两旁。
司徒乃辖区掌教,仪仗自然在正中,只是司徒尚未到场。
而司徒仪仗前分列三个仪仗,龙泉县的司马与司礼儒秀都严肃的坐在官位上打量着庄白。
最后一个位置正是司教儒秀鲍照的。
龙泉县的司马与司礼儒秀庄白皆不认识,只是礼数不可缺,庄白分别作揖,而两位儒秀大人却是对庄白爱理不理的模样。
“司徒大人到。”
随着捕快的一声肥喏,龙泉县司徒儒秀龙行虎步的进入正堂,其余三位主官和在场围观百姓都是执礼。
司徒孙大人年轻有为,做事亦是雷厉风行,在龙泉县百姓心中威望颇高。
庄白也不能免俗,只是看清司徒儒秀的脸庞,庄白的内心一沉。
此人正是当年给庄白颁发妖族卧底任务的司教儒秀孙绰,没想到他短短数年便已经升迁为司徒了。
孙绰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内心也是巨震,他难以将眼前气度不凡的少年,在与当年那一个还需要靠着他私下疏通才能通过乡试的庄白联系起来了。
自从有戒律院的黑衣律师前来查看当年的乡试圣举记录,孙绰便惊骇的得知庄白竟然没死,还重回人族了。
只是当年之事自有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打理,现在要查也再查不出什么纰漏。
孙绰格外留心的搜集有关庄白的消息,却是越收集越心惊,庄白的所作所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让孙绰难以置信。
孙绰知道早晚会再和庄白见面,却未曾想过会来得如此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司教儒秀鲍照。
鲍照向孙绰行礼道:“司徒大人,罪犯庄白已被带到。”
庄白向孙绰行礼道:“司徒大人,罪犯鲍照亦被带到。”
全场哗然,都惊叹于庄白的胆大包天。
鲍照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的说:“巧舌如簧,来人掌嘴!”
面对朝自己疾步走来的捕快,庄白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知道鲍照大人有何教权掌学生的嘴?”
鲍照冷笑:“自然是根据教典。”
庄白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教典,说道:“请鲍照大人为学生指出,是在教典的何处?”
鲍照顿时傻眼了,他怎么会想到庄白竟然随身揣着沉重的教典。
对儒生掌嘴的刑罚其实只是各地不成文的习惯,教典中自然没有相关的教律。
司教只对儒生有管束的权力,很多时候没有必要的手段惩罚儒生,因为稍重的刑罚都必须上报圣赦院,由圣赦院裁定后交戒律院督办。
庄白仍旧平淡的说道:“如果鲍照大人找不出来的话,是否学生可以推测鲍照大人连教典都没有读过,一个连教典都没有读过的儒者如何能担任司教,又如何能教书育人?”
庄白突然喝道:“鲍照,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