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一听顾章说她只能住那一套时,心肝儿顿时抽抽了。想她以大将军亲娘之尊的身份,怎么会就只有一套呢?想她在京中将军府的时候还能住上一个宽敞的院落呢,难道现在还要和几个儿女挤在这逼仄狭小的一个房间里?
不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人看得出来她是大将军之母呢?那和其他的老太太有何不同?
她扭着脖子回头就去瞪着顾章,“老大,你把你娘我千里迢迢地接过来,就是让你娘住这么磕碜的房子的吗?那我还不如回老家住着自在呢?”
她儿子既然两次派人一定要把她接过来,就说明她儿子还是很在意她的。她若是不趁这个时候发发威,还待何时?
想了想,她拿帕子就摁了摁眼角,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老大,可怜我这大半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你爹又死得早,你娘我这半辈子多不容易啊?你说你把我接来,就不能给我找个宽敞点儿的大房子住着吗?这么小的地儿憋也要把我憋死了。”
苏若离听了这话简直忍不住要喷出笑来了,这个罗氏,怎么这么滑稽啊?贪占便宜表现地也太明显了吧?好歹让她儿子缓口气儿再说啊。
顾章一直听着罗氏絮絮叨叨地,后来又哭上了,原因无他,无非就是嫌弃这房子小了,一家几口还要住一块儿,实在是失了她的身份。
其实他倒不是有多想着罗氏,非要把她接过来一块儿住着不可。他是担心皇上那头,将来一个不对劲儿清算起来,连累了他娘和弟妹们就麻烦了。
何况,就像离儿说得那样,三弟和三妹也得他这个长兄来教导,放在罗氏手里,好好的孩子迟早被教坏了。
可罗氏哪里拎得清这里的头道道儿呀?她还以为自己的儿子非接她过来,是想全了孝道呢。
她想着自己要死要活地想回老家,定会让儿子没了法子,只好应了她的。
殊不知,顾章这次可是铁了心了,不论他娘如何闹腾,他都不会遂了她的意。
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他淡淡说道,“娘若是看不上这儿的房子,儿子就给您预备一顶帐篷得了。只是儿子先提醒娘,这大热天的,蚊子小咬可是多得很,娘若是受得住,这就随我们去吧。”
罗氏这几年享福享惯了,哪里敢去受那样的苦?
连连摆手拒绝,“不必了,就暂时先安顿在这儿吧。等你什么时候给娘再弄一套大点儿的,我再搬过去!”
说得她好似尊贵万分似的,苏若离心里不由暗自撇了撇嘴儿。
顾章这才挥挥手,几个亲兵就把罗氏的行李拿进来。看着都归置妥当了,又专门调拨了两个亲兵守在这儿,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支应,这才带着苏若离要回去。
罗氏望一眼才半年不见的苏若离,眸中似要喷出火来。这小蹄子才这么长日子不见,似乎更美了,那面上的肌肤更水灵了,小脸儿张开了,越发显得显眼明媚,比上了胭脂还美上几分。
那以前跟块板子似的小身板儿也是有凸有翘的,看上去玲珑有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就像是两湾新月,不知道有多迷人。
罗氏满眼含妒地下死劲地盯了苏若离一眼,想着要是把这小贱蹄子的面皮儿扒下来按在她脸上该多好啊。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她的唇角忽然涌上一抹邪恶,眼看着顾章带着苏若离就要跨出门槛,她忙出声喝止,“老大,你看我这当婆婆地回来了,媳妇儿怎么着也得留下来陪陪我吧?”
罗氏看着顾章那宝贝苏若离的样子,心里就极其地不平衡。坏点子立马就出来了,想着若是把孝道这顶大帽子给苏若离扣上,看这小蹄子在她面前还敢不敢撒野?
其实罗氏的心眼子当真不少,可是都没用在正道儿上。自打苏若离进了顾家的家门,罗氏就从未给过她好脸子。反正一个人讨厌起另一个人来,再怎么着也是看不顺眼的。
况且,罗氏对苏若离还不是一般的讨厌,不仅是因为苏若离先前识破了她的阴谋,救醒了顾章的爹。
对于罗氏来说,苏若离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抢了她儿子的心不说,还让她变越发老态,哪儿哪儿都被她给比下去了。
其实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在大户人家里,媳妇每日里都要给婆婆立规矩的。罗氏抓着这点儿,足以证明这家伙不是个蠢笨的人。
只可惜,顾章维护苏若离那是相当地紧,苏若离也不是那软柿子,由得别人搓扁捏圆。
闻听,苏若离和顾章纷纷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但是苏若离一声没吭,就等着顾章给她出头呢。
在罗氏面前,她不想和她跟个泼妇似的吵架撒泼,那样,太有失身份了。她只要朝顾章示弱,让男人帮她出面就得了。
让罗氏体会到什么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让她心里始终疙疙瘩瘩的,她就痛快了。
果然,顾章回过身来,开口了,“娘,离儿可不是一般只知道伺候婆婆的媳妇儿,她如今是大周御封的医女,更是我大军营帐中的军医,她整日里光正事儿都做不完,哪里有空儿来您这儿?”
言下之意,就是罗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不是正事儿。
这话把罗氏给气得那叫一个心焦啊。想想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如今日子发达了,却处处向着媳妇,辖制着她这个亲娘,她怎么受得了啊?
这会子当真是心酸上涌,罗氏一方帕子很快就被脸上的泪水给打湿了,那程度若是拧上一拧,怕是会滴出水来的。
她嗷嗷地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呜呜,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把你娘放在眼里吗?我又没怎么着你媳妇儿,你就护得这个样儿了?你娘我在你眼里还算个人吗?”
顾章最受不得她的魔音入耳,皱着眉头缓了口气儿,“娘您想多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说你媳妇儿很忙,没有空儿来这儿陪您。您身边有弟弟妹妹也不差离儿这一个,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实当着几个亲随的面儿,顾章没好意思揭穿罗氏的小九九。她无非就是想借机把离儿留下来,拿出婆婆的款儿来整治离儿罢了。只是离儿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儿,怎么舍得让他娘来整治呢。
说罢,顾章也不想再留下来听他娘鸡毛蒜皮地瞎叨叨了。人家母子见面儿是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可他们倒好,见了面儿,罗氏就又耍不尽的小性子,使不完的小心眼子。从来都不体谅做儿女的难处,反而处处还要摆款儿,还要整治媳妇儿。
这样的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冷冷地叹息一声,顾章拉着苏若离的手就迈出了屋子,徒留下罗氏在那儿撒泼使混。
反正人都接来了,顾章也放心了。为了怕弟妹被罗氏给教坏了,他让顾梅娘和顾雪娘都出来跟着苏若离忙医馆里的事儿,亲自把三弟顾轩给带在身边,又让自己帐下的几个师爷教他读书认字。
罗氏折腾了几日,也没人理会她,她也累了,一家子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这一日傍黑时分,苏若离刚从医馆里回来,和顾章在帐中坐下,喝了一杯水,正等着吃晚饭,就见罗氏坐了马车过来了。
这个时分也不知道她过来有什么事儿,两个人都有些拿不准。
谁知道罗氏进了帐内,面儿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笑嘻嘻的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正赶上饭时,顾章只能让罗氏跟他们一起用。罗氏也不客套,当真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儿吃晚饭了。
这还真的是头一次啊,苏若离直觉得罗氏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顾章和她都没有问罗氏有什么事儿,只静观其变。
罗氏也是个憋不住话的,见儿子和媳妇都埋头吃饭,不问她为何来这儿。自己只好拿着劲儿地干咳了一声,假笑着,“老大,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和你媳妇成亲日子也不短了,什么时候给娘抱个大胖孙子啊?娘在村里看到比你小的那些人都有孩儿了,娘真是眼馋啊!”
正喝着米粥的苏若离慢慢地咽下嘴里的一口粥儿,狐疑地拿眼风瞥向了罗氏。这家伙这是吃错药了么,巴巴地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顾章慢慢地放下筷子,神色不明地望向罗氏,一字一句道,“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你看你长年征战在外,万一哪天在战场上有个意外,没个孩儿怎么成?”罗氏讪笑着牛头不对马嘴地嘟囔着。
苏若离瞪了她一眼,暗骂乌鸦嘴,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吗?
顾章神色晦暗地看着他娘,说不出话来了。不是他不会说而是不想说了,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对于他娘这样的人,说什么似乎都是白搭,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总是捂不热。
见儿子和媳妇都没有吭声,罗氏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老大,你媳妇的肚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信儿,是不是不能生养啊?”
还未等顾章和苏若离有什么反应,她又连忙说下去,“既这样,你该纳妾了。娘这几日在宜城见了几家姑娘,个个都是端庄大方,身强体健的,都是宜男相,依我看,不如……”
还未等她咧咧完,顾章就不耐地站起身来,冷声道,“依我看,娘不如赶紧吃了回去歇着去!”
正喝着粥儿的苏若离终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