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柳枝轻摆。李慕白看了看已经被无数人踩过,陷进泥泞的那枚红色的卒子,棋身已经出现裂痕,那字却仿佛生了骨头一般,火红的油漆,在那已经不成样子的棋面上紧紧的凝结在一起。
好硬的骨头。
“主人,请问我可以出来了吗?”李慕白神思散乱,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其温柔的细细的女人的声音。
他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了个高挑的古装女孩,长发及腰,面露青涩。江边的风轻轻一挑逗,眼睛的笑意便开始荡漾开来。
不得不说,李慕白也曾“识人无数”,见过的美女也不算少,可是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心里还是微微一怔?!
“你叫我什么?”他向后退了半步,问道。
“主人啊,我是纳灵器里的小妖,就是主人在兰若寺外的树林里面找到的那个骨灰盒。”那女孩比李慕白稍矮,而且也并非幽灵那样双腿悬空,所以看李慕白的时候需要仰着头。
落日余晖穿过疏疏密密的柳条,夕阳逗留在她的眼角,宁静而美好。
都说当年隋炀帝临幸江南,龙舟上全是倾城佳人,可是说不定,那些冠绝六宫的胭脂粉黛,还比上这个荒郊野林,素衣白面的邻家少女。
“你是我的奴……伙伴?是个鬼灵?”李慕白看着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这个足足甩开校花两条街的妹子,竟然是个鬼。
“是啊,主人,我叫夭夭!多多关照哟!”夭夭头一摆,刘海被甩开,露出一双明媚的大眼睛。
“你不怕阳光?”经历了神鬼世界的李慕白丝毫不惧怕眼前这个没有丝毫恶意的鬼,甚至觉得她应该是菩萨才对。
“怕啊,但是夭夭想见主人一面,夭夭听见主人和林凡大哥说话,知道主人是个好人,所以就迫不及待的想见主人一面。”夭夭笑道,绕着一颗柳树转了一圈。
“初次见面,感觉怎么样?”李慕白一听夭夭的话,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说实话,哪怕知道她是鬼,而且是自己的鬼奴,但是以自己的生活经历,面对如此一个绝色,还是有些莫名的羞怯。
“帅,主人好帅!”夭夭从树上折下一支柳条,素手一摆,结成一个头环,给李慕白带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生在古代的女孩说话动作和现代人为何会毫无差别,李慕白依旧感到很舒服,和这种毫无心机的女孩打起交道来,不需要丝毫的掩饰什么。
李慕白盯着夭夭,夭夭也看着自己,彼此脸上忽然一红,齐齐转身看江边涛涛的流水。
这时那龙船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古调,夭夭听不太懂,只是觉得有些欢喜,也有些害怕。
“主人,夭夭只能在夜间活动,以便保护主人,所以现在不得不进入纳灵器了,咱们晚上见。”夭夭挥了挥手,身体渐渐的变得透明,然后化成一缕青烟,钻进了李慕白腰间的空间袋里。
夭夭出现之后,李慕白便觉得这风景似乎有些索然。于是看了看身边头也不抬,匆匆赶路的各色人物,准备离开。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医院。捏了捏空间袋里那一沓厚厚的老人头,李慕白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妹妹所在的医院,是该县另一个比较发达的小镇,这坐小镇以旅游观光为带动经济发展的手段,人不多,但是很美。小镇上本来有一家四个人组成的幸福家庭,却因为一场车祸而陷入崩溃的境地。
李慕白没有理会司机打不打表,也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被宰,只是一口气连说了三次“县医院”,然后才在后座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医院的门口。他匆匆付完钱,又在医院门口的小贩处买了一大捧花,然后就往医院跑。
失踪这几天,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那该死的林东死了没有,会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去病室的途中,无数个念头涌上自己的脑中。
301病室,当李慕白走进去的一刹那,妹妹李怡正在削苹果,看见李慕白进来,手里的苹果猛得向他砸了过去。
“怡儿!”李慕白笑着,一把接过削到一半的苹果,狠狠的咬上一口,心里的不安在一瞬间消失不见,那滋味才叫一个甜啊。
不过,李怡见到自己哥哥,脸上却露出了不该有的难过的神情。李慕白却并不在意,这个小妮子,大概是还没有从父母的意外中走出来,如今又见到自己的哥哥,心情难免复杂,露出哪种表情,都是应该的。
可是,就当李慕白把她最喜欢的康乃馨放在她床头的时候,这个14岁的姑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快跑,快跑,他们要来了。”
李怡艰难的挪动着身体,眼睛惊恐的看向李慕白身后,奋力的把李慕白往身后推,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李慕白感到背后有些异样,刚转过头去,身后三米处,已经站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四个是协警,带着警棍。三个是刑警,手里握着枪。其中一个年纪偏大,制服也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应该是个头头。
“你是李慕白?”那年纪偏大的警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病号,问道。
“恩。”李慕白见是警察,心里早就有数,不敢也不想多做反抗。
“是你就好,请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年轻的警察单手持枪,走了上来,想要给他戴上手铐。
谁知李慕白身后的女孩忽然站了起来,哭喊着一把把李慕白抱住,死活不松手。那警察勉强拉扯了几下没有效果,给旁边的协警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协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社会上的打手,有事时是警,没事时是匪。
这群混混扯了扯还没有穿戴整齐的制服,四个人一齐按了过来,其中一个更是粗鲁的一把拉住李怡瘦小的手腕,想要强行把两人分开。谁知刚把李怡的手拉开,已经有些失去控制的她竟然一口咬在了大汉的手上。
疼痛激发了这群牲口的兽性,那壮汉一声惨嚎,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李怡的脸上。李怡整个身体,被直接打向了一边。
“我草*你妈!”壮汉打出去的手还没有收回来,猛然听见一声怒吼,一只脚狠狠的揣在了自己肥大的肚子上,整个人顿时飞出去两米却感觉不到痛,只感到肚子一空,胸口冰凉。
还不等他爬起来,那个嘴角一直挂着讨好笑容的少年闪电一般的冲了过来,像是一头狂暴的野兽,挥动着拳头,不要命的向自己砸来。
在场的警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能在一瞬间挣脱三个人的手。
那三个协警也不是善类,在当地多少也有些名声,眼见自己的弟兄被一个狗崽子欺负,也不管病室里其他的病人,挥动着警棍就冲了上去。
绑!绑!绑!
粗大的棍子玩命的打在李慕白的身上,吓得胆小的护士不停往外面跑。
李慕白却没有知觉一样,一个劲儿挥动着拳头,不管多少人往自己身上打,玩命的干着自己手里逮住的这头牲畜。
那牲畜眼见不行,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吐不出一个词。
李怡里全是泪水,看着李慕白瘦弱的身板在人堆里一埋一扬,像是一张充满力量的强弓!
他没有想到,那个放佛昨天还被同学打得鼻青脸肿,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的小孩,那个走在街上被混混欺负不敢还手的懦夫,那个被坏人欺负之后还可以腆着脸赔笑的狗东西,竟然依稀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她猛然记起了车祸之后爸爸最后的那句话:
“李慕白,你要是再让妹妹哭,你就不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