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垂着头应了声是，堆在肩上的墨发静静分开，露出一段光滑细腻的脖颈。
那种似曾相识的弧度让小李氏有些心惊肉跳。她借着夜色的掩护，几乎不加掩饰的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在夜色中逶迤前行的背影，直到灯笼昏黄的灯光全部被夜色吞没为止。
小李氏亲自拿了食盒，进了书房的门。外面的动静自然早有人进去通报，小李氏进门时，陈宏德正倚在榻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他的跟前摆着一张小几，上有三四碟点心并一盅糖水。这些吃食并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许是刚从食盒里拿出来。小李氏目光在房间里扫过，片刻就找到了那个放在角落里的食盒。是府里以前常用的样式，只是现在恐怕只有丁香院的人才会用了。
“早知道敏兰差人过来了，我就不跑这一趟了。”小李氏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陈宏德的目光停在手上的书卷上，并没有动：“我不爱吃甜。把你带来的东西摆上吧。”
小李氏打开自家带来的食盒，心里多少有些得意。陈宏德的口味只有常常伺候他的人才知道，现在摆在桌面上的点心都是甜口的，连汤水送的也是甜品，这夜宵看来确实更可能是盛闵兰这种小孩子差人送来的，而非是那个叫做夏荷的丫鬟自作主张。
“若是无事，你就先回去吧。这里有秋锦就成了。”
小李氏把虾饺金丝饼酸笋汤一样一样端了出来，原本准备陪陈宏德坐上一阵，陈宏德突然开口道。
小李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退出了书房。
夏荷回丁香院的时候盛闵兰已经准备上床休息了。
“东西送去了吗？”盛闵兰问道。
“送去了。夫人今晚也去了。”
盛闵兰笑了笑：“你再去送两回，这事估摸着就成了。”
陈宏德升迁去做京官，府里的人肯定不能一并带去，丁香院的人也是如此。陈宏德调令下来盛闵兰就开始想这个问题，去留的问题原本是主子的决定，但是这个时候的人安土重迁，去京城大概算得上是背井离乡，盛闵兰不愿意勉强他们，便让下面的人给春桃传话，想去想留先吱个声，她也好做准备。院子里的人盛闵兰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谁去谁留盛闵兰大略也有谱，只是没想到她以为会留在府里的春桃决定要和她一起去京城，她以为的会和她一道去京城的夏荷却选择了留在府里。
她尊重夏荷的意愿，只是夏荷这样的大丫鬟，盛闵兰的话语权还不足以决定她的去留。这主意是夏荷自己提出来的，盛闵兰觉得十分绝妙。送宵夜是一件很**的事情，如果你希望它看上去很**的话。而天下的女人还没有哪一个是不吃醋的，尤其是在乎一个男人的时候。夏荷如果这个时候去招男主人的眼，小李氏必然是不会容下她的。只是个中的度还要把握好，否则不是招小李氏的眼而是被小李氏恨上了，那就麻烦了。
春桃留下值夜，盛闵兰很快就睡着了。盛闵兰平时并不要人守在她房里，春桃便轻手轻脚去旁边的耳房睡了。夏荷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留下来和春桃作伴。如果春桃真的去京城，她真的留下来，两人能够相处的日子大概一双手就可以数得过来了。
“夏荷，你想留下来还有许多的法子，为什么要选这个？”春桃其实一早就有这个疑问，只是看这是夏荷自己提出来的，盛闵兰也并不反对，她也就没在盛闵兰跟前说。她其实也说不出这个主意哪里不妥，但是就是直觉这个主意不大好。
“这个法子不好么？”夏荷轻轻笑了一声，“有用，而且又快又稳妥。”
“可是——”春桃皱起了眉，“这法子终究会惹得夫人不大高兴，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想出更好的法子才是。”
夏荷翻了个身，点了点春桃的额头：“这就是最好的法子了。别东想西想了，快睡吧，别明天起得比小姐还迟。”
春桃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会比小姐还晚呢。”但是到底闭上眼睛，乖乖睡起觉来。
盛闵兰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才知道常嬷嬷已经等在了屋子里。
关于制衣要花费几何的事情的盛闵兰一直还欠常嬷嬷一个满意的答案，也许也可以说常嬷嬷欠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吧。
“你的算法是没错的，若是在外面的裁衣铺子，这样制衣是不会有问题的。”常嬷嬷没让春桃动手，像以前盛闵兰还小的时候一样服侍盛闵兰洗漱。
盛闵兰不肯的，但是叫常嬷嬷轻飘飘一句“老奴也伺候不了小姐几回”堵了回来。
“那嬷嬷为何一直都不满意？”
“但是我们不是裁衣的铺子，而是一户人家。咱们不是做生意，自然也没有个具体交货的期限。想让针线房快些把这些衣服好好的赶出来，打赏是少不了的。而且这也快过节了，针线房的人也想给家里人或者自己做身好衣裳。这布料，自然要在府里人身上出。”
“这和偷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还可以留在府里吗？”
常嬷嬷了然地笑道：“这样的人哪里都有，赶是赶不尽的，若是常常赶人出去，外人反而会觉得府里严苛，下面做事的人心里也容易生出怨气。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有个度，不妨睁只眼闭只眼。下面的人知道你有数便不敢多伸手，心里也只道你心善。”
盛闵兰琢磨着常嬷嬷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除了固有的支出，她还得做一部分灰色收入的预算，这才是符合人情的。
“你现在看看制这批衣服要花多少银子。”
盛闵兰想了一会儿，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二十两银子。
常嬷嬷点了点头：“这和往常花的已经差不离了。”
盛闵兰想清楚一个问题，顿时神清气爽，吃起早饭来也特别精神抖擞。只是她还没吃完，春桃就急急忙忙跑了过啦。
“小姐，隔壁教四小姐琴的顾先生和老爷一道过来了，说是要见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