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的衣服,不是猫就是狗的,十二生肖全满了,我基本上就能凭着你衣服上的动物猜出今天星期几了,所以啊,我的小妞,你最好还是穿一件稍稍稍稍淑女一点的衣服,虽不是隆重场合,但毕竟是联谊啊?”
“什么联谊?不是光棍诗会吗?”
“你傻啊?”左羽捏捏她的脸,“是联谊,说白了,就是白侃夫他们一伙人折腾的一场相亲会,对我们新来的这帮学妹们图谋不轨呢。没准儿,早有人已经盯上你了,不然白侃夫怎么会那么强烈地要求你去啊?”
“难怪你不去。”莫依依沉思了几秒,心想,“没这么巧吧?我正想谈恋爱来着,居然就有人策划相亲会了,那我还真得去了。”
莫依依来了兴致,起身把左羽的衣服穿上。
“嗯。不错不错,大小正合适。依依,我发现穿这样的衣服特乖巧耶。”左羽在她旁边转了一圈,随机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浅色的牛仔短裙,“穿上这个。”
莫依依欣然笑纳。
左羽出去后,莫依依一个人待在寝室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去图书馆打发时间。路过教师办公楼时,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凡瑞涛办公室的一幕,不觉羞愧,自己那天真的是有点丢人。不过一想到林娜娜那张塑料脸,她又觉得挺好奇,如果凡瑞涛离婚真是因为林娜娜,那他到底喜欢林老师哪点呢?
正想的出神,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一看,不是东西,是人!
“凡……凡老师好。”莫依依慌张刹车,若不是凡瑞涛闪的及时,她一定会跟他撞个满怀。
凡瑞涛敷衍地点了下头便走了。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眉头有个大大的“川”字。
“等等莫依依。”他叫住她。
莫依依有点胆怯地看着他,难道自己刚才踩到他脚了?
“今天晚上,你干什么去?”
“今天晚上?”莫依依来不及分析话里的玄机,老老实实作答,“参加一个学哥他们组织的光棍节聚会。”莫依依的声音由正常到微弱,尤其是“光棍节”三个字,音量极小。
“你也去?”凡瑞涛有点惊喜。随后又是一副老师的样子,像是布置作业一样对莫依依说,“等会儿你记着坐我旁边,哪儿也不去,我坐哪儿你就跟着坐哪儿。”
“啊?”莫依依没听明白。
“就这样,记住没有?”
“记住了。”莫依依点点头,满脑子雾水,这个奇怪的人到底要搞什么啊?
莫依依想象的晚会,无非是一间黑屋子,四周点着蜡烛,墙上挂着粉气球和卡通娃娃,朦朦胧胧,温馨甜蜜,多少有点儿暧昧那种。大家聚一块儿嗑嗑瓜子,做作自我介绍,唱几首歌儿,就算结束了。
现在一看她的想象未免太肤浅了。入口处每人发了一口罩,上面画了一个血盆大口,女生的唇薄点儿,是抿着嘴的,好歹看上去还不至于那么血腥,男生的就不像样子了,两片厚厚的嘴唇像是两截注水香肠,特恶心。莫依依戴着口罩进了屋,一抬头吓了一跳,墙上一个气球都没有,全是怪兽的脸,龇牙咧嘴地挂满一屋子,让人感觉像是进了阴曹地府。
这是一间教室改的。讲台处是主持台,黑板前拉着一块红色的绸布,上有黄色隶书“最近的距离”,凑近一看,不是用笔写的,是用茅草拼凑的。莫依依暗笑,亏你们想得出来!她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才发现屋子里居然没有一个凳子!
“来这么早?”白侃夫过来了,怀里抱着一叠鲜红的垫子。
莫依依拉住他,一脸疑惑地环顾四周,问道,“白兄,这是个什么情况?请问我坐哪儿啊?”
白侃夫把垫子塞到她怀里,“坐这个。你帮我把垫子散到地上,不用管距离,待会儿大家自己知道拿着坐……,咦,你怎么没脱鞋啊?地都扫干净了,你得脱鞋”他说完冲着门口喊,“小轩,来的人都得脱……”
“干嘛都得坐地上啊?”莫依依光着脚进来,“还非得脱鞋,你就不怕碰上有脚气的?”
“看到我们的主题没?答案就在那里。”白侃夫看起来很忙,还没解释清楚就要走。
“别搞这么神秘行不行?”
“先放垫子吧。”
莫依依后悔自己来这么早,明明是被邀请的嘉宾,现在却当起义工来。摆垫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凡瑞涛冲自己说的那句话,心想,他大概也没料到晚会是这般奇异吧?莫依依尽管不太接受这种方式,但还是觉得挺新鲜,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怪异的聚会,这气氛把她骨子那根俏皮弦给拉了出来,哈哈,有意思,既然整场活动都是蒙面的,她为什么捕捉弄一下可恶的凡教授呢?她暗自酝酿了一下,禁不住笑起来。要是左羽来了就好了,一定更好玩儿。
垫子快摆放结束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多起来,大家相当配合,一律脱鞋戴罩,于是,莫依依就看见了一个个捂着嘴巴,光着脚丫的陌生人悄然而至,整个屋子,瞬间成了一座神秘的城堡。
“各位尊敬的单身,大家好。”白侃夫话落,下面一阵哄笑。
“今天是光棍节,一个有人欢喜有人忧的节日。此时大家应该想一想,为什么自己还是单身呢?千万别埋怨自己,其实你一点错都没有。未嫁未娶,不是因为你太差,而是因为你太优秀,所以我们把单身的人成为贵族。现在,请允许我以贵族的身份,向席地而坐的贵族们呈上我良好的祝愿。”
掌声一片。莫依依发现自己身边一位“香肠嘴”特别亢奋,一边拍着巴掌还一边隔着口罩吆喝。
“其实,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没有距离,但是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和社会的发展,人与人之间就存在了距离,有的距离呢,是必须的,那是人的道德准则和操守,可是有的距离根本就不需要存在,比如坦诚无欲的沟通,或是某种善意信号的传递,我们今天的聚会的意义,就是要让大家卸下平日里伪装的面具,用最真实最美好的性情去认识你身边的人。”
“打住!”“香肠嘴”指指嘴上的口罩说,“这种认识,是不能通过语言交流的?”
“可以这么说吧。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最容易泄露你隐藏的秘密。”
“可是,这与坐地上有什么关系啊?”
“在人与人沟通的方式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姿势的高低往往决定距离的远近。天上飘着不如地上站着,站着不如蹲着,蹲着不如坐着……”
“坐着不如躺着。”不知谁喊道。
“躺着不如睡着。”又有人接上。
全场爆笑。白侃夫涨红了脸,笑着说,“贵族要文明,文明。”
舞会开始了,莫依依旁边的“香肠嘴”倒是知道近水楼台的道理,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莫依依兔子一样地跳着起身,管他呢,反正大家都不认识,跳!
莫依依是交谊舞盲,几次踩到了舞伴的脚背。不过她一点儿也不难为情,反倒挺放得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得挺欢,大不了一曲跳完闪进另一个角落,他知道自己是谁?!
“对不起,磕着您脚了。”“香肠嘴”说话了。
莫依依僵了一下,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再一看他那双眼睛,脑子轰了一下,没这么巧吧?
很多零零碎碎的感觉涌进莫依依脑子里。一会儿她是兴奋地,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他跳舞;一会儿她又是焦虑地,待会儿他知道自己是谁后,会不会像往常一样鄙夷地看自己;还有一会儿,她又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厮看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有一种温情。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从她脑子里闪过之后,莫依依反倒一点也不混乱了,面具和光脚跳舞给自己壮了胆,充斥着神秘和开放的屋子勾起了一个十九岁的小女生心底最原始的调皮与叛逆,这一刻,她突然想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甚至,抹去之前的那些不愉快。莫依依定定地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是不是凡教授?”
那对浓密的眉毛跳了一下,往莫依依耳边凑了凑,说,“你暗恋他?”
“不是,只是觉得声音像。”
莫依依听见口罩里面发出“哼哼”两声得意的笑声,然后说,“那你失望了,我不是。我是外院的学生。”
莫依依看他这么镇定,一时难以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于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双眼睛,这是唯一的线索。
“你这么看我,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这人一点也不胆怯,以同样的直视紧盯着莫依依,两人比赛一样瞪着对方,莫依依渐渐觉得眼睛有点胀痛,于是败下阵来。
“你不觉得咱俩这样特傻吗?”男的忍不住笑了笑,“不如谈个有意思的话题。”
莫依依看着他,这人,狡猾狡猾地,正要琢磨怎么回应,一曲终了。
莫依依坐下,看看周围全是戴口罩的人,全像一群飞檐走壁的人,觉得闷得慌,要是这么一声不吭地跳下去,她真的会被憋死。不过莫依依想多了,白侃夫他们并不是这么无趣的人。就在大家对着口罩没辙的时候,白侃夫站前面来了,“同学们,接下来还有两首曲子,两首跳完之后呢,我们将会问您一些非常尖锐的问题,类似真心话之类的,你一定要诚实作答,这一环节之后,我们将摘下口罩,如果你还有很多发自肺腑的话想要说,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尽情地对你面前的人说完,这两曲结束之后,所有的人将摘下口罩面对所有人。如果你觉得在摘下口罩的时候,你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勇气,那么一曲毕后,你可以选择离开,当然,你也可以在接下来的两首曲子中,对你的舞伴保持沉默,对我们提出的问题选择——撒谎。好,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