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沁宁点点头:“应该有吧,你给嘉铭买婚房的时候,那家楼盘才卖出去三分之二,怎么了,他大姑?你是不是还想买套房子啊?”
沈飞丽忍不住笑道:“有点这个意思。”
司沁宁惊讶得张大了嘴:“是自己住,还是准备送人啊?”
沈飞丽哈哈大笑:“暂时保密!弟妹,我妈在家吗?你叫我妈过来接电话。”
司沁宁回道:“在家,我去叫她,你等下。”
司沁宁说完,丢下话筒,走到小屋:“妈,飞丽来的电话,叫你去接。”
奶奶听说女儿来的电话,赶紧跑出来:“是飞丽啊,是不是要接我过去住几天啊?说了这么多天了,就是一直没见动静。”
奶奶一边说,一边走到客厅,拿起话筒:“喂,飞丽啊?”
沈飞丽得意地笑:“妈,我找到儿子了!”
奶奶吓了一跳,大声问:“什么儿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儿子?”
沈飞丽反问一声:“我怎么就不能来个儿子?”
奶奶越听越糊涂:“飞丽,你马上过来,给我说清楚。”
沈飞丽摇了摇头:“妈,我今天晚上请我儿子在饭店吃饭,改天再来吧。”
奶奶“哼”了一声:“你继续忽悠吧,你如果能变个儿子出来,我把‘妈’字倒过来写给你看。”
沈飞丽“嘘嘘”了两声:“妈,注意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奶奶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净会胡说八道,要保密自己保密去,我去看电视了。”
奶奶说完,摇了摇头,挂断电话。司沁宁一直在厨房侧耳细听,看见奶奶挂断电话,立即伸出头来问:“妈,他大姑说什么儿子啊?”
奶奶不想纠缠这个话题,回了一句:“鬼知道她说什么儿子啊,估计是看别人有儿子,自己想儿子想疯了。”
司沁宁白了奶奶一眼:“他大姑一辈子又没结婚,想什么儿子啊?如果真想要儿子,现在结婚赶紧生一个还来得及,人家国外63岁的老太婆还生儿子呢。”
奶奶“哎哟”了一声:“你真会说话,飞丽今年52岁了,月经早停了,也不排卵了,哪能生了?”
司沁宁斜着眼睛说道:“妈,你不知道啊,现在科学发达,停经的女人可以用中药调理的,恢复排卵,照样生孩子的。”
奶奶惊讶地叫了起来:“你意思是说飞丽现在结婚,明年就可以抱儿子了,这个年龄生儿子,给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孙子呢,丢脸!”
司沁宁哈哈大笑:“孙子就孙子呗,吃自己的饭,走自己的路,管他人怎么看?又不要别人帮着带儿子,烦那么多干吗?”
奶奶倒退三步,回到自己房间,自言自语:“神经病,吃饱了撑得难过?
管我女儿生不生儿子啊!”
司沁宁看着奶奶去了自己的屋子,缩回头继续熬粥,一个人在厨房里自说自话:“52岁了,还想生儿子,生下来的那东西不成人精了?”
当天晚上8点,沈嘉铭浑浑噩噩地从睡梦中醒来,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我。我坐在他的床前,揪心地看着他:“嘉铭,你醒了?”
沈嘉铭转头看着我:“晓轩,我在家里了?”
我点了点头:“嗯,院部派车把你送回来的,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沈嘉铭虚弱地回答:“我很累,我做梦爬了一座山,很高很黑,仿佛永远也爬不完似的。”
我抓住沈嘉铭的一只手:“嘉铭,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妈知道你病后,已经同意我们领结婚证了,等你身体一好,我们就去民政局,好吗?”
沈嘉铭勉强笑了笑:“房产证名字不加了?”
我点了点头:“和房产证名字相比,当然是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了,我妈是过来人,知道轻重缓急,不会掐着户口簿不放的。哪像你妈,捏着房子像捏老命似的。”
这时,司沁宁端着一碗莲子百合粥推门走了进来:“嘉铭,你醒了?来,让晓轩给你喂莲子百合粥,多吃点,吃完有劲,明天和我去房产局。”
沈嘉铭反问了一句:“妈,去房产局干什么?”
司沁宁把碗递给我:“在房产证上加上你的姓名!”
司沁宁良心发现了,终于要在房产证上加沈嘉铭的名字了。她现在一定觉得儿子的命比房子宝贵了,不然不会给儿子吃下这颗定心丸的。
沈嘉铭看了看司沁宁:“谢谢你,妈。”
司沁宁摸了摸沈嘉铭的头:“多吃点。”
司沁宁说完,走了出去。我一边给嘉铭喂莲子百合粥,一边问:“你妈同意在房产证上加你的姓名了?”
沈嘉铭点点头:“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父母怎么尽和我们唱反调?我妈这里同意我们领证了,你妈那里又同意加你的名字了,他们早这样做多好?”
沈嘉铭嘴里含着粥,一个劲地点头:“嗯,三岁一个代沟,我们和她们有9个代沟,太大了,难沟通。”
我一口接一口地喂着沈嘉铭,沈嘉铭显然饿了,把一碗粥全部吃完了。
对于沈嘉铭这次病倒,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至于手术台上出的医疗事故,我更是一点不知情。
粥吃完了,沈嘉铭一把揽过我,亲了亲我的脸颊:“晓轩,我们终于要结婚了。”
我幸福地靠在沈嘉铭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嗯,没有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
沈嘉铭把我抱得紧紧的:“幸福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谁知道半路开了个小差,不过,现在幸福又回来了。”
我笑了笑:“原来,幸福会和我们开玩笑,当我们痛苦得无法自拔的时候,幸福就来眷顾我们了。”
沈嘉铭摸着我的头发:“幸福是吝啬鬼,经常和我们躲猫猫。”
我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两人世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对美好的婚姻又开始向往起来了。
我天真地问:“嘉铭,我穿婚纱会好看吗?”
沈嘉铭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老婆穿婚纱肯定好看了,不然怎么叫沈嘉铭的老婆呢?”
客厅,沈飞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座机响了。沈飞歌顺手操起话筒:“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客气地回道:“我是林福明,外科副主任。”
沈飞歌立即按动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低:“林主任啊,你好,你好。”
林福明继续说:“沈医生身体怎样了?是不是好点了?”
沈飞歌连声说:“谢谢林主任,嘉铭身体好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去上班了,让你费心了。”
林福明接着回道:“沈医生不用急着来医院上班,院部今天刚刚下了通知,叫他暂时在家休息,听院部通知。”
沈飞歌本能地“啊”了一声,心里的预感成了事实:“林主任,你不要瞒着我,嘉铭是不是前两天在手术台上出医疗事故了?院部准备处理他?”
司沁宁正在一边剥橘子皮,听到沈飞歌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头,紧张地走了过来:“怎么,嘉铭出事了?”
沈飞歌对司沁宁摆了摆手,继续听林福明的声音:“是这样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面对,作为科室领导,我还是有责任和你们家属说清事实真相的。”
沈飞歌对着话筒:“好、好,你请说。”
林福明一本正经地说:“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沈医生在手术台上晕倒后,手里的手术刀滑落在病人的胸腔,虽然经过现场突击补救,但病人还是意外死亡。病人家属目前闹得很厉害,那天晚上你们来医院接沈医生的时候,也看见警察在医院戒严了。现在,院部做出对沈医生停职检查的决定,这是一起重大医疗事故,希望你们认真看待。”
沈飞歌越听越不是滋味,反问一句:“停职检查?”
林福明回道:“是的,所以,请你们转告沈医生,暂时不用来医院上班了。”
沈飞歌“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司沁宁站在一旁,重复问了一句:“你说,嘉铭要停职检查?”
沈飞歌无力地点了点头,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告诉嘉铭,让他在家休息几天,开开心心的,把一切都忘掉!”
司沁宁点了点头:“这都是怎么回事儿?转眼间世界全变了?”
沈飞歌冲着司沁宁叫了一句:“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司沁宁高声叫了起来:“怎么是我干的好事儿?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我屁事!”
沈飞歌哈哈大笑:“你作诗啊!出口成章啊?如果你在房产证上老老实实地写上嘉铭的名字,会有今天吗?你给儿子的压力太大了!”
司沁宁“哼”了一声:“我不是答应他,明天去房产局给他在房产证上加名了吗?”
沈飞歌从来也没有发这么大的火:“现在加有什么用?狗屁不通,晚了!”
两个人在客厅,你一句我两句,大动干戈,就差拍桌子摔板凳了。奶奶推开房门,从小屋走了出来:“你们两个人怎么又干上了?吵架能当饭吃吗?”
司沁宁看也没看奶奶:“你儿子整一个疯狗,逮谁咬谁!”
奶奶朝前跨了一步:“什么叫疯狗啊?我儿子是疯狗,你和他过了一辈子,不也是疯狗吗?”
司沁宁反驳道:“你儿子是疯狗和我有什么关系,人狗共居一室的,现在多了去了。”
沈飞歌终于忍不住了,愤怒的情绪爆发了:“司沁宁,你欺人太甚,你这是在和我妈说话吗?什么态度你?老子是疯狗,不错,你可以和我离婚,找人过日子去!老子忍了你一辈子了,现在不打算再忍了!”
客厅动静很大,我抬起头,看着沈嘉铭:“你爸你妈是不是在客厅干起来了?”
沈嘉铭侧耳仔细听了听:“好像是的,我出去看看。”
沈嘉铭起床后,打开屋门,我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客厅里,三个人剑拔弩张,气氛很紧张。
司沁宁一脸霸气,站在客厅叫嚷:“离就离,谁怕谁啊?”
沈嘉铭看着父母:“爸、妈,你们在吵什么?”
沈飞歌“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你有脸?儿媳妇都要进门了,还这么霸道,老子真懒得理你!”
司沁宁继续叫嚷,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声音高:“儿媳妇进门怎么了?嘉铭停职检查好像是我的错,他在手术台上出了事故,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嘉铭不懂地看着母亲:“妈,怎么回事?我被停职检查了?”
沈飞歌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司沁宁,你这个大嘴巴!”
司沁宁看着沈嘉铭:“问你爸去。”
沈嘉铭失神地看着父亲:“爸,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对我说?”
沈飞歌叹了一口气:“刚才林主任来电,说你那天在手术台上晕倒后,手术刀滑进病人胸腔了。”
沈嘉铭大惊失色:“手术刀失手我是有一点印象,难道病人死了?”
沈飞歌点了点头:“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了!”
沈嘉铭绝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反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我跟进去,看着沈嘉铭无助的样子,心里很难过。
接着,奶奶也跟了进来:“你妈疯了,不要听她的鬼话,病人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想这事儿了。嘉铭,奶奶给你写检查,多大事儿啊?”
沈嘉铭的情绪很低落,我不知道怎么劝说他才好。正在为难处,沈飞歌一把推开门,指着沈嘉铭说:“嘉铭,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上班了,在家放假,明天去给老子把房产证姓名加上,后天去领结婚证,等房子装修完,先给老子结婚!你听见没有?”
沈嘉铭转过身,看着沈飞歌:“爸,你们今天都怎么了?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奶奶拉了沈飞歌一把“:走,出去,一起出去让,嘉铭安静一会儿。”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了,再也听不到一个人的说话声。沈嘉铭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说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完了!”
我走过去,站在沈嘉铭身后:“没有完,嘉铭,给自己一点信心。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脚的,明天我请假,去你们医院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真的是医疗事故,就做好接受行政处罚的准备。人生的路很长,不能因为一个跟头就把自己跌趴下来了。”
沈嘉铭情绪低落地说:“去了又有什么用?知道得越多,对我的打击越大!”
我走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沈嘉铭的双肩:“你现在需要放松自己,病人已经死了,不能复生。我们唯一需要做的是,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这样以后才能更好地工作。”
沈嘉铭站着没有动:“我觉得这次手术有点奇怪。”
我轻声问:“什么地方奇怪?”
沈嘉铭在回忆:“以前科里做这样难度高的大手术,都是每天安排一台,最多一天安排两台,这次为什么一下子在同一天里安排了三台?”
我看着沈嘉铭的后脑:“嘉铭,你在单位有没有结怨敌对的人?”
沈嘉铭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在单位人缘还不错,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过……”
我接着问:“不过什么?”
沈嘉铭想了想:“最近科里一直在谈论提拔主任的事情,院部领导也找我谈过话,意思是叫我不要放弃这次竞争的机会。林主任现在是副职,一直想转正,不过,他的技术和人缘关系都没有我好,会不会是他故意动了什么手脚……”
我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林主任一定知道你是他的竞争对手,趁这个关键时刻,让你一下子接受三台高难度手术,让你体力不支,造成医疗事故,不战自败。”
沈嘉铭“嗯”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林主任也太损了。他可以公平竞争,况且这次我本来就准备放弃的。”
我安慰道:“嘉铭,不要想那么多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顺其自然吧。听叔叔的,先把一切东西都放下,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吗?”
沈嘉铭沉默了两分钟,接着说:“只能这样了。”
当天晚上,我很迟才离开沈嘉铭的家。沈嘉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被医院开除。
如果沈嘉铭真的被医院开除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来,沈嘉铭继续留在医院的话,这次事故隐患是他未来事业的一大障碍。二来,林福明老奸巨滑,势必影响他的仕途发展。三来,新的医患关系需要经过一个长期的过程才能重新树立,这个才是最致命的因素。
无论如何,明天我要去一次院部,先摸清楚情况再说。晚上12点,我到家后,父母已经睡着了。
我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床头柜上放着家里的户口簿,是老妈准备让我领结婚证用的。我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转。
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原来一直期待的结婚证和房产证加名,对我来说,味同嚼蜡。
我最关心的是沈嘉铭,如果他不幸福,我比谁都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自己所爱的人平安和顺利更重要的呢?
户口簿是什么?是毛毛虫,逗你玩的。房产证是什么?大姨妈,惹一身腥气。现在,我看什么,什么不顺眼。
除了沈嘉铭,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开心的了。这个男人开始让我揪心,让我抓狂,让我莫名其妙地担心。
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吊灯,想着三个月来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我天生是一个温性的女孩子,不会记仇,不会记恨。
如果真的要说什么的话,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出发点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嘉铭好,也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