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大巫不知道,乳娘确实是帮不上大巫的忙的。
如果不是大巫急匆匆地来见她,乳娘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努力是否奏效了。在大巫问她为什么要让木隶们他出来时,乳娘心中一动,表面上当然是不动声色。乳娘的聪明是大巫历来所屡屡领教了的;但他还是低估了乳娘的才智。
自从乳娘来到王城,孤身在蛮人中间周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又双目既盲、说不尽其间遇到的诸多难处和苦楚,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能困守于斗室之中,除了很少的机会与国母或其他人谈天外,便终日无所事事。所以,乳娘虽然是汉人,但由于她是个盲人、又兼国母看顾、公主自小与之甚为亲近,大家对她虽有几分警惕之心,却也并不是太过严密防范。来到王城的时间渐渐长了,在看护公主的日子里,乳娘便有机会接触蛮文经典:公主眼观口诵,乳娘便在心中记忆分析,有时还能与公主一起探讨,其间颇有进益!
再加上乳娘也有机缘,早先就将梦离之术掌握,在施展梦离之术的前提之下,并不影响她的感官和视觉,所以对蛮人秘术的研习便在日久天长之中不断积累;再加上自己是盲人,也算是因祸得福,才得以心无旁骛地研习,所获又多了几分。
大巫不知道、公主也不知道,乳娘有时能异想天开、却也堪称神来之笔!比如说,在公主昔日学画、为乳娘写影这件事情上,乳娘的构思就颇为令人称奇!乳娘请公主为她画了一双完好的眼,然后自己又悄悄在那个位置布置了了符阵、可以通过梦离之术激发,这样就可以远距离观察视物了、这便是乳娘的眼。
包括后续的一系列改进措施,其实都是百无聊赖之下的无心之举、想不到某日竟派上了用场。
乳娘送小布偶的心思,公主猜对了;但是乳娘送画轴的心思,公主只猜对了一半。乳娘想看看,公主在干什么?大巫在干什么?
最妙的是,乳娘的眼,可以穿透大巫布置在黑布上的屏蔽符阵。于是乳娘便看见了那变得黑漆漆的链环。乳娘的眼,可以锐利如刀的!
于是,乳娘的“眼”又将那黑漆漆的罗网之符划了一条缝,向里面观察,想看看大巫如此严密防护,底下是什么。乳娘自己当时只不过是出于好奇,偷偷地看了那么几眼而已,谁曾想竟取得了这么大的成果!
乳娘不禁更加好奇:那几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让大巫和公主吃瘪的?想到这点,连她都不得不佩服木隶他们的本事。
等大巫回去后,乳娘决定再看一次。
让我们再将目光转向木隶小组看见四颗流星时那一幕。流星划过,罗网之符破碎,大巫的声音由天幕传来,——一直将卷轴空间团团包围的夜色便顷刻间有了裂缝、木隶小组终于回到白昼之中、一切历历在目。当然,带来这一切的在大巫等人眼里不过是极细微的一条划痕而已,大家都没有发现。通过这条划痕,木隶等人听见了大巫等人的谈话和议论、看到公主和一抹红。
罗网之符已破,夜色更加快速地消褪着。木隶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情急之间,已经看见大巫再次动手把链环包好放进匣子。这时空间视线已经毫无障碍,能看到、能听到了。
“大巫还是要把咱们放回到祭坛上,怎么办?”雷大雷着急地问。
“先将链环隐身,到时大巫打开时吓他一跳!”
当然,别无他法、也只如此了。木隶于是飞快地取出最后一张隐身贴膜,驳接上,激活。夜里纷乱之中,事态也正在不断发展变化着,木隶等人便静观其变。然后是公主等人与王叔的谈判。
木隶等人惊异万分地看着一抹红对着图纸着迷地用功。
“咦,那不是卷轴空间的结构图么?”
雷大雷大叫,几个人不由遍体生寒:公主真是个鬼精灵,连这都做得到?
其间,满五还请求雷大雷找机会出去,再次下手把那小布偶和画轴顺了进来。木隶小组再次讨论了是否要再找机会把公主抓进空间来的议题。
雷大雷心有余悸地说:“还是算了吧,这女子不是块宝、是祸水!再和她住下去,空间的秘密总有一天被她偷得干干净净;咱们怕是要被她卖了还傻乎乎帮着数钱!”
于是再度绑架公主的想法作罢。
所以,实质上,木隶小组并没有逃出来、只是让大巫等人看不见链环而已!只是无巧不成书!当时公主焦急、一抹红和大巫也是心中紧张,解开黑布时看不见链环,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提起黑布来抖了抖,链环于是便掉到了地上。
这下轮到木隶等人紧张了:生怕链环被反应过来的大巫或其他人摸到、踩到而发现。
因为,大巫和公主、一抹红的注意力当时全集中到画轴和小布偶为什么失踪的事情上面了。
还好还好。木隶小组的好运仍然没有用完!
直到大巫从王宫回来后,马上召集大家来商量如何应对木隶小组逃脱事件带来的后果和产生的影响,公主的密室无人,木隶才找到机会,跳出空间、将链环转移到一个隐密可靠的地方。接下来当然是心安理得地听壁脚,看看大巫和蛮女合计着用什么法子到对付自己这三个人。木隶他们三个,忽然不想逃了:整个王城,大概再没有比这更安全、让蛮人想破头也找不到的好地方了!
满五心满意足地抱着画轴、托着小布偶。见他如此宝贝,木隶和雷大雷的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味道。
“这是你母亲?这是她做的小布偶?”雷大雷饶有兴致地问。
满五点点头。他又腾出一只手,伸进汗衫,取出挂在颈上的小包,再从小包中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小布偶来。
与此同时,王宫之中,乳娘在斗室里身子一震,便从她萎缩的眼眶中沁出泪来。“儿子!原来你竟然……是,是我的……儿、子!”
可惜是在这异族的土地之上、深宫之内;可怜的母亲不可以肆意纵情地释放她的悲伤和喜悦。
乳娘压抑地哭泣不止,既然触摸不到,那便尽情地看个够吧!
儿子,好儿子,这么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
你仍然想着妈妈,但你可还记得妈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