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帝国与蛮国的邀请,双方友邦四邻均各自派出使节列席见证此次谈判。
时值坚冰欲破、寒梅吐蕊之季,谈判正式开始了。
而想不到,蛮国使节甫一发声,争执便起。
蛮国使节首先发言,首先感谢各国使节的莅临和各国给予蛮国的热忱支持,然后照本宣科地向在场众人简要介绍了绑架事件的起始、发展和处置经过,强调此次谈判的主题和基调是协商善后事宜。
帝国特使马上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讲话表明立场,反驳说,事情都还没完,怎么就可以说是善后呢?
蛮国使节说,可是经过我国的努力,贵国使团已经平安获释、并顺利回到国中了呀,定义为善后是应有之义。
“那依照贵国的说法,是不是说,这回事了就万事大吉;下回事发时,还再麻烦友邻陪着你我往事发地跑?就算贵国不在乎友邦官员跑得累、也不能把受害者的生命安全和受害国的感觉当作儿戏吧?”
“特使此语可谓诛心!我蛮国不能接受这种扣帽子式的结论。大家好不容易坐到一起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的吗?”
“大家能坐到一起,只能说是个态度问题;而此次绑架事件问题的解决,我国使团的获释确实证明了这是首先解决掉了最为迫切的问题,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事件处置进入了善后阶段;相反,我国认为,这只是个开始、我们有必要就此事进行商谈,如何从根本上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才是正题,而不是简单画个句号、匆匆忙忙、草草了事就算完结了。”
“特使此言缪矣!绑架事件不过是个偶然突发的个案而已、何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法。再说我国上自蛮王、下至普通军士,无不为此事关切奔走;就说此次谈判得以进行,难道不是我国上下重视和努力的结果?如此积极的态度,为何贵使偏要以草草了事一句况之,这岂不是令我蛮人寒心?”
“我不否则贵国上下所作出的努力,但是绑架事件略有进展,是两国共同努力的成果,并非贵国一人之功;此外,从根源上看,我国认为绑架事件的发生,并不是偶然突发的个案,而是必然!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不厘清根源加以解决,此类事件还可能会发生、听任发展下去的话,深受其害者,恐怕不单是贵我两国,只怕蔓延之势、殃及四邻啊!”
“特使不要危言耸听!事实是什么?在座友邻的使节的眼里看着、大家心里难道没有一杆秤?我方抗议你方对我蛮国形象的肆意诋毁!”
“哦,贵使终于使用了事实这个字眼,那么我方就来与贵国摆摆事实讲讲道理如何?”
蛮人使节毫不示弱地反诘道:“那么在贵国的眼里,所谓的事实或道理又是什么?”
帝国特使道:“事实就是我国是受害者、我国官员是受害人;道理就是要有理说理,如今来向贵国讨个公道!”
“公道要向绑匪讨,与我蛮国何干?”
“然则绑架者不是蛮人?绑架事件不是发生在蛮国土地上?怎么能说与贵国没有关系呢?”
蛮人使节冷笑:“是不是蛮人所为还未可知呢!”
帝国特使更是硬梆梆地道:“请贵使不要故意忽略我的第二个问题!”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难道绑匪不会从贵国跨境过来作案!”
“笑话!就算是绑匪能流窜作案,这说明什么?贵使此语,恐怕是对贵国边军的侮辱吧?案发在贵国境内,能说不是贵国的责任?”
争吵至此,在场诸人无不为蛮国使节的口不择言而摇头不已!
倘若还要如此纠缠下去,恐怕蛮人使节只会越来越趋于下风、最后在众使节面前只剩下只知道无理取闹的印象了。
受邀列席使节们只得纷纷出来打圆场。
帝国与蛮国使节心里也清楚,这样纠缠于细枝末叶一直吵下去,其实除了多费口舌外于事无补,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这不是儿戏。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可不是纯无事来看热闹的。
于是只得冷静下来,重新协调立场,商议谈判具体事项和安排日程,以便加速谈判进度。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考虑到帝国是绑架事件的受害方的因素,要充分照顾受害官员的感受;所以决定以帝国先前照会蛮国的国书为基础,就帝国所进出的要求,分别从追责、缉凶、以及善后三大方面,其间由双方留足时间自行准备、再在谈判过程中逐一进行双方理由陈述和辩论,找出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契合点来,拟定条款、最后才形成成文的谈判文本,以便让两国高层进行最终的确认。
最先开始的议题是就绑架导致事件发生的根源问题进行责任认定和追究。
绑架为什么会发生?
当然是护卫不力的问题。
由于绑架事件的主角,观礼使团正使胡国安大人此时就是谈判成员,对此最有发言权。
所以,大家耐心地听他详细宣读了关于离开王城伊始到被绑匪释放期间所发生种种的书面报告。
首先是为外国使团配备卫队的通行惯例究竟真是蛮王新政内容而被取消、还是蛮人针对汉人的区别对待?
蛮国方面先是认为空口无凭,胡大人的描述不可信。
但是帝国方面早有准备,马上有人出面激发了留音符阵,再现了胡大人当时与送别官员的一番对话。此外,还请现场友邻宣读了本国观礼使团的书面证明,证明离开王城时蛮国确实无偿配置了卫队。
在场人员一片哗然。
蛮国方面措不及防,尴尬中难以作答。
帝国方面认为无论真相如何,这都是蛮国的外交失礼和责任缺失。
蛮国方面只得坚持这只是外事接待人员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蛮国上下的真实态度;既然是个人行为,国家方面存在管理责任,与外交礼仪或责任无关。不过,愿意为此道歉并承担部分责任。
那么让帝国使团自己花钱雇请卫队的事情,也就只是外事官员中饱私囊的的个人行为了,以至于才出现了派出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老军来滥竽充数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
至于那该死的官员代表蛮国作出的安全保障承诺,事实证明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无稽之谈!除了蛮王,哪个蛮人的个人言行怎么能够代表一个国家?
事实很清楚了。
即便帝国方面无须过于往深处追究,蛮国这回的形象大损也是难以挽回了!
蛮国方面只得尽量往个人行为上推托。
对此,帝国方面提出两个要求:一是对该责任人进行追责,向帝国交出此人;二是在退还雇请卫队费用的同时,给予必要的补偿。
蛮国坚持对官员的处理是本国内政,将会严格按律治罪,不能交人。
在退还费用和补偿方面,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在补偿数额上坚持要合理;帝国方面倒也不再纠缠,双方商定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数额。
接下来进行的是缉凶议题。
先是绑匪身份的认定。
——绑匪究竟是汉人或蛮人?他们的巢穴在什么地方?
本想在此问题上作作文章的蛮人反应很快,忽然警觉到了帝国方面的用意。
因为再深究下去,话题就牵扯到对蛮占区归属问题的争论上去了!
坚决阻断汉人企图插手介入蛮占区的企图和可能机会!
蛮人使节于是说,因为绑架事件确实是发生在蛮国境内,绑匪是什么身份、巢穴在哪里都是自己的内政;对此蛮国自然会竭尽全力推进,争取早日将绑匪绳之以法,并承诺到时一定会给帝国一个交待。
所以也就以此为由把帝国特使提出请蛮国让道、由帝国军队入境剿匪并要蛮中承担费用的要求顶了回去。
又提出联合剿匪,双方军队只限于在自己的国境内展开行动,但要在时间上加强沟通联系,以互相协调配合,破除劫匪的生存空间和越境流窜作案的可能,并以此建立长效机制。
帝国方面对此倒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办法。
只是声明将一直持续关注蛮国方面的剿匪进展,保留追索此项要求的权利。
蛮国使节心中明白,除非剿匪成功,要不帝国方面的这个声明就是隐忧和祸患。
但是此时也实在无法可想。
最后一个议题是有关于善后方面的,则在第二天进行。
帝国方面对事发以后,在周边友邻盛行的流言诘问蛮国使节,是不是帝国自导自演此次绑架事件?希望当着各国使节的面予以必要的澄清、消除负面影响。
蛮国方面则矢口否认本国与这些流言有关。
又强调说,正因为是流言,本质上不足为信、清者自清,又何来澄清之说?没有必要嘛。
帝国方面说,既然流言不足信,不必澄清,换句话说就是:此事并非帝国自导自演,对不对?
蛮国使节心中骂娘,只得无奈说:是!
在座的各国使节无不暗中发笑。
道歉赔偿方面。
蛮国方面同意正式以国书形式对蛮国及使团进行公开道歉和抚慰。
在赔偿方面,又经过双方暗地里反复沟通,帝国方面虽不再漫天要价;但也宰了狠狠一刀。
这个因为蛮王事先定下了基调,倒也没有太大的争议,很快也就双方各退一小步,决定了数额,写进条款。
两国关系方面,谈判条款上明明白白,各自摆足了明面上的姿态,这样就行了。
大家都不再深究。
彼此心知肚明:蛮汉之间,横着个蛮占区;所以,好不到哪儿去、也坏不到底,就这么着吧。
蛮汉之间的事情,眼看着也就算有了个了结。
这就象一个群体一样:吵架的两方气顺了,劝架的也就全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蛮汉打架,即便没有被误伤、也总会有选边站队的烦恼。
所以这又是一次难得的聚会。
于是借着这个场合和机会,各国使节之间就便自觉地展开了一番轻松交流;这虽然大大出乎主办方的意料,倒也乐观其成、不吝加入。
所以接近尾声的宴会气氛热烈,反而成为了此次谈判之后的压轴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