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蛮人方面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端正态度、作出正式和谈的决定,但如今哪有那么容易?
罗盘山方面自然是希望趁热打铁扩大战果,所以即便是蛮人半遮半掩地作着姿态表明重开和谈的意愿,罗盘山方面也只当看不见。
隐忍许久、如今有机会抬高要价,云相怎么可能不矜持着拿上半天的架子?
——事件继续发酵:头领就近向一些部落紧急征粮,然而自打粮食装车起运开始就不断遭到袭扰,一路下来,由于整个运输线沿路遭到破坏而损失巨大。
密营实在是个好地方!
以此为依托,行动时总让蛮军措不及防、必要时又能快速隐蔽让蛮军无迹可寻。
就连雷大雷都因为技庠而时不时亲自带人出击,这回不单是抢粮、还顺带加上瞅着空子对蛮军护粮队伍暗中痛下杀手了!
头领才刚集合力量想要反击,罗盘山又伺机从身后出击。
等到头领仓促回防,密营再有动作……
两边的默契配合令头领进退失据。
罗盘山方面筹谋多时的犄角势终于小成!
罗盘山、密营,终于能互为犄角,每次行动都对蛮军形成有效牵制、让蛮人不堪其扰。
蛮人一再说:大家还是坐下来谈谈吧,我们不撤的话,你们再怎么用力还不是出不去。
蛮人的姿态低到史无前例的地步了。
而蛮占区汉人能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摆造型,也算是数十年来头一回。
云相咬着牙说:单有姿态不行、加上诚意还是不行,不拿出代价来最终还是不行……
苦尽甘来,罗盘山声势大振。
木隶对郎不鲁预言过的,蛮人的苦日子终于到来。
当然,云相并非不知进退之人。
气出了、撒欢也够了。招式不能用老、通过谈判协定才是保障权益的根本。
所以,木隶与郎不鲁又再次相见。
如果单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木隶倒是极为同情这个有些气度风格的中年男人。
参与谈判的人员两对坐,郎不鲁尴尬万分地朝着木隶笑了一下、打个招呼。
只见他笑得苦恹恹、惨兮兮的。
木隶则半开玩笑地说:“郎大人你这是哭还是笑?这么难看。”
朗不鲁说:“木锅头你就将就吧,换成你在我的位置,也不会好看多少。”
那就谈。
其实双方的底线在先前磨嘴皮的过程中已经得到充分体现,现在要谈的不过就是形成文字条款罢了。
再加上双方都有要谈出成果的强烈意愿,所以争执不激烈、时间也很短。
首先是蛮军的立场有所松动,同意先撤军;如今这个局面,恐怕不撤也不行了。
其次,蛮人虽未刻意言明,但已经不得不承认罗盘山事实上的独立;而罗盘山方面也口头上承诺不公开宣示自己归属帝国的说法。
第三,蛮军同意将大部分军粮给养赠予罗盘山方面,作为围攻一年以来的适当补偿;而罗盘山方面同意从中取出少部分作为蛮军眼前应急的口粮。
最后,双方约定,以罗盘山为中心,划定区块:罗盘山方面的一切活动不得超出该范围、蛮军也不再进入该片区域。
因为考虑到帝国的因素,除了罗盘山以外,蛮占区的其他区域没有进入此次谈判的议程。
很快,以上成果均在双方各自上报以后分别得到王庭和后方指挥部的认可,只待各自签印。
历尽波折、这次谈判总算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由于明日郎不鲁就要先行携带和谈文本回王城去复命,故此他在谈判结束的时候便再次向木隶辞行。
木隶挽留他说:“何不耽搁一两天,我再为你调养一下?”
郎不鲁摇头说:“国势如此、情何以堪?下官便是再惜命又有何用!”
木隶说:“何必如此?如果忠心谋国,真不如留着有用之躯。如今双方停战,你我已经率先交好,这岂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头?”
郎不鲁只摇头不答。
且不说郎不鲁了。
木隶转身回山,他一路思索:自此以后,罗盘山周边的形式应该是总体偏向缓和,在一段时间内,长期以来的困难局面得到改善;看来眼前双方都有暂时相安无事的愿望。
但划定区块并不等于是加上了保险;蛮军还虎视眈眈在侧、指不定哪一天就会撕毁协议卷重来,所以说危势仍在。
木隶内心所想,还是倾向于保持罗盘山与密营形成的互为犄角之势、让密营保有适当的独立性。
但是木隶不知道云相究竟是作何打算的。
接下来在他主导之下的罗盘山想要如何与密营相处?又是以什么样的关系存在?
从云相的一贯行事来判断,下一步他应该就会着手于对密营的整合甚至收编吧?
如果这样的话,他会如何摆放以小王子为代表的帝国方面的位置?
再有就是汇集到密营里来的各家锅头们是不是就心甘情愿接受罗盘山的领导呢?
最担心外患有所缓解,就又开始无休止的内耗。
左思右想之下,木隶以为最好还是能争取和大师姐见上一面,以便当面听听她的意见。
掌灯时分,指挥部再次开会议事。
议程主要是讨论如何落实和谈成果的问题,具体就是三个方面的工作要做:一是如何确保安全运回粮食给养的问题、二是督促蛮军及早退兵以及按照和谈约定协调划分各自区块的问题。
因为罗盘山方面成功地对蛮军实施了控制粮食窖的釜底抽薪战术,终于将一场看似难免的大战消弥于无形。
正如木隶所想,大家在松了一口气之余连呼侥幸;但是最终锅头们共同的认识就是:罗盘山目前的形势仍然不容太过乐观。
一是罗盘山阵营经过长时间的消耗,无法再支撑起又一波天长日久的战事损耗。
另外就是,蛮军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大的损失、只是由于补给问题而不得不暂时退让。
正因为害怕夜长梦多、蛮人说不定哪天就会重启战端前来报复,所以眼下迫切要做的就是抓住眼的一切有利时机和条件,为有效抗拒蛮人的下一次来袭作足准备。
所以说,目前是只争朝夕、无暇闲看风景。
按照最后的分工,仍然由木隶牵头出面,负责与蛮人协调落实退兵的事宜。
只有确认蛮军退到安全地带,再来由满五带人着手进行下一步工作、也就是确保粮食给养运输工作快捷高效地进行。
雷大雷则被指令组织密营人手在运粮期间负责外围防御以应万全、防止蛮军搞突然袭击。
划分区块的问题则放在最后,要等到大部分谈判成果落实以后再来进行。
不用说,在会议中看得出来,云相对收编密营人马一事仍然很在心。
不过,不等木隶发话,大家众口一辞地说,事实证明还是互为犄角、相互支撑共同发展为好。
云相不可能不明白是理,于是只得顺水推舟表示同意、暂时收起了心事。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坚持要将所有的给养和粮食悉运到罗盘山通道空间内存放,认为这样可保最大程度的安全;至于密营方面,可以按实际需要供给。
这一做法和以云伞供给的手法和意图如出一辙!
木隶忍无可忍,便发声说:“如果没有战事,这个办法无可厚非,密营那边日日来取粮也妨;但要是蛮人突然再来个分割包围,密营就要挨饿。难道密营的兄弟是铁打的、可以不吃饭地作战策应?这样的话山上要能独善其身才怪!”
云相说:“师弟此话甚为诛心、我并非此意。你所说的不过是假设,如今蛮军荫生退意,怎么可能马上回转。”
木隶冷笑道:“如果蛮人大巫师此时就来到军中,二锅头凭什么就可以肯定他们不敢冒险一试?”
云相只得说:“既然如此,那便按人头核算口粮分配,以两月为限、够了吧?”
木隶说:“够与不够,让密营方面自己来向二锅头要求,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二锅头不必与我交涉。”
云相暗恼,心中说:“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强要出头挑事!”
但也只得说:“那就先这样定了,不够再让他们找山上要!从明天起事情千头万绪,大家都要各司其职、努力做事。”
——这最后一句是暗指木隶不该放着手里的事情不做、反而来为密营操心。
木隶索性只当没听见。
等到散会时,木隶又留到最后,他要向云相提一下见大师姐的事情。
云相未置可否,却说:“密营那边你还是不要管了吧。”
木隶突然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
他于是说:“这是两码事,二锅头难道真以为这个可以拿来作为筹码、搞利益交换?”
云相说:“有可不可?”
木隶怒气勃发地说:“密营本来就与我无关,方才都说了,我是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他们再也不济也是汉人,是你的同胞!你不拿他们当回事也就罢了,要我如你一般万万办不到!
另外,师姐我是一定要见的,有种你尽管来拦!”
云相气急,说:“你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木隶说:“我师兄还在,你的规矩最好不要往我身上套!”说完大踏步而去。
这真把把云相气得五官变形。
云相情急之下,只得喝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李甘:“还不快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