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满五作模特的时候,蛮女却说不画了。这怎么可以?兄弟三人共进退,到满五这却被摞挑子,让他的脸往哪儿搁?两人忙在空间里连说带劝,哀求蛮女勉为其难、就算乱画一通敷衍一下也好,否则太难瞧!
“乱画敷衍?你们把本姑娘看成如此随便的人了么?”
“那么就好好画。”
“反正就是不画!”
“给我们兄弟个面子行不行?”
“你们抓我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脸要面子?我会给敌人面子?小女子只恨无力杀了你三个敌人!”
“……”
不是,不管怎么说,总得有个原因吧?本来一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没来由的,到满五这就翻脸了?
不亏是公主,喜怒无常、天威难测啊!
看着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蛮女眼珠转了数转。
正有伴君如伴虎之感的木隶和雷大雷,更是觉得大事妙。
“满五杀了阿金,此恨难消,我为什么还要给他画?”
“是我下的令,他不过是依令行事。”木隶说。
雷大雷可不敢和蛮女说自己其实才是那次暗杀行动的设计者和参与之一。
他只好样子比较光棍地说:“劳子不也干掉四个么,你怎么还给劳子画、还好好地画了!”
蛮女冷笑一声:“哦,开始画前你们俩怎么不敢认、现在才来充好汉?是不是以为画也了画了,就木已成舟啦?未必……”
说话当中突然蛮女突飞快地出手,竟成功地把两张画全都抄到手中。
蛮女这才接着说:“本姑娘不会毁掉么?”说话间作势欲撕。
“慢着慢着……”两人竟是急坏了,却又不敢抢上前去。
木隶说:“蛮女,你说的那阿金,现在杀也杀了,还是算了吧!”
“说的轻巧!蛮人不惜命,蛮人命千金,——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那你说怎么办?”
“让你们三个全来也抵命不现实,让那天杀的满五来抵命好了!”
哦,世间哪里还会有这样嚣张的俘虏?都是自己这一群人惯出来的!雷大雷心里骂着,却不敢说出口。
场面于是僵持。
木隶突然轻笑一声。
雷大雷呆住。
蛮女愣了一下,接着骂道:“笑什么?打什么坏主意?”
“我倒是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哦,不妨说来听听。”
蛮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模大样地说。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又拿你那套来唬人?也罢,说。”
“阿金在姑娘心中是不是挺重要?”
“废话!蛮国子民在公主心中当然重要。”公主滴水不漏,没好气地答道。
“你实事求是地说,阿金强还是满五强?”
“这么愚蠢的问题还用得着回答吗?”
“不,蛮女。就从身手和心机而言,如果让他们两人在战场相遇,我还是以为满五的胜算要大得多。”
因为事实已摆在面前,阿金死了而满五活着,对于木隶的讲法,蛮女倒是不好否认。
木隶接着说:“所以啊,我们有理由让死者安息,更有理由奖赏胜利者。”
“这不是又绕回来了么?”蛮女冷笑道。
“所以我就不得不画、以奖赏这卑鄙的胜利者?”
木隶不答腔。
雷大雷见木隶绕来绕去的,心里早已不耐,大声说道:“我家满五又不差那劳什子阿金,最多让满五委屈一下,改名阿金赔了你了账!”
短暂的沉默。
蛮女粉面羞红,即时爆发了。是动了真火!蛮女尖声道:“你们给我滚——!”
两人于是抱头鼠窜,逃出了卷轴空间。
满五正精神焕发地在外面比比划划,见两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倒是非常意外的想不通。
他奇怪地问:“你们俩,该不会是无耻到一起揩公主的油的地步?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木隶和雷大雷心里那个冤啊!心想,“真应了狗咬吕洞宾那句话啊……”
于是没好气地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般细说。雷大雷最后又说:“满五,是不是觉得挺冤挺没面子的?”
没想到满五经木隶先前一番启发,如醍醐灌顶,早已心不在此处。
只见他满不在乎地说:“人正是我杀的,有什么冤不冤的?恨得有理啊。她画与不画,我这样子已经被娘老子生出来、摆在那里,又不会多一分少一分,面子是什么东西?亏得你们还这么小心眼地为我争,切!”
啊?想不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木隶与雷大雷心想,“合着咱们是瞎忙活一场啊?就这样,还为满五把人得罪了!”
心下顿时欲哭无泪的感觉。
看来,一番改善关系的努力全部泡汤了。
三人平时总在空间以外,大不了躲着蛮女便是了;然而以后再进空间观察敌情时,后背怎么承受蛮女那秋水之瞳中射来的寒光?
怎么办?解铃还须系铃人么!这么一转念,两人注视满五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满五的反应却也是不俗。两人的异状马上便被他感觉到了。
只见满五苦笑道:“你们俩个,不会是真要劳子去给那阿金抵命吧?问题是劳子不想自杀,就算站着任她杀,那一对捏笔的小粉拳,杀得了劳子么?”
“满五你想多了,把弟兄们看得就那么不堪?”
“谅你们也不敢!”
“满五啊,还有个办法,敢不敢办?”雷大雷说。
“先说,劳子再不上小人的当!”
“咦?半天不见,刮目相看啊满五。”
雷大雷惊异地打量满五,想道真是怪事年年有,想不到满五就像换了个人;却压根没想到这是木隶先前点化的功劳。
“这么的,满五。本来么,我以为是老大看中的女人咱们不要动;谁想老大志向远大,意不在此,所以么不如咱俩来竞争?”
“谁想去谁去!”
“不是啊,刚才在里面都挑明啦!”
“你挑明,失败?意料中的事。”
“不是不是,老大的意思,是让你改名叫阿金,赔给那公主算了!哎哟……”
话未说完,却是让满五制住,满五又大喝道:“你再说一遍!”话语间又往他腿前踢了一记。
雷大雷疼得呲牙裂嘴,连连嚷嚷道:“老大,老大……”
木隶却说:“活该!那句话究竟是谁胡乱说出来的?劳子还想揍你呢!”
满五手上加力,直弄得雷大雷惨叫起来。“你们狠,你们狠行了吧!我认了我认了,想不到劳子这么聪明的人,竟中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圈套!”
满五这才放开了他。
好半天,雷大雷这才气呼呼地说:“你们俩小心别落到劳子手里!”
顶缸的有了,接下来怎么办?
满五却是起身便朝卷轴空间里去,也不再理这两人。
雷大雷惊叹道:“够生猛!姑娘一定会喜欢。”
卷轴空间中。满五站立,身如标枪。
蛮女凛然不惧,冷冷地道:“怎么?杀了人,没有愧意不算,又来弱女子面前抖威风?”
满五对道:“你那情郎太弱,我只觉得杀得太容易不过瘾!你又算什么弱女子?几点笔墨之间,弄得我兄弟反目,这么好的手段,可不是什么弱女子使得出来的!”
蛮女说:“想不到你还不算笨。”
满五也说:“我罗盘山上,俱是英杰。”
蛮女哑然失笑。
满五平静地等蛮女笑止。
蛮女说:“蛮人重情,不喜无情之人。”
“既是无情,又怎会在意人喜与不喜!”
蛮女又说:“问你件事。”
满五不理。
“乳娘也被你杀啦?”
满五冷眼相对。
“告诉我,好不好?”
“为一个汉人,值得你这么大动心思么?”
蛮女忽然厉声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与乳娘之间感情!”
满五微笑。然后,满五两眼盈泪。
蛮女怔怔地望着。
满五低声说:“再无情,儿子又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母亲?”
蛮女大惊。
满五最后说:“为了母亲,保密!”
满五出了空间。
满五望着关切的两个人,轻松地说:“搞定了。来下南瓜棋吧。”
此后数日,三人都没进空间。
蛮女枯坐其中,不饮不食,沉浸于为满五作画的专注之中。
颇有些时日了!
无论是木隶还是雷大雷都有些不安,想进去查看,满五都作势阻拦,只说无妨。
两个人心中只是不解,也不知在这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满五进了空间。
蛮女颇见憔悴。
只是精神气度大异往日。
蛮女安详地望着满五,指了指画说:“给你画的,要不要看看?”
满五说:“我不懂画。”
蛮女说:“向你道歉。还是看看吧。”
满五于是缓缓展开画卷,呆住了。
画中是平原。
却独有一支怪石,嶙峋峭立,杂草不生,显得突兀之极。
满五说:“这是我吧?”
蛮女说:“是你。”
又有溪水绕石曲流,慢慢流向远处。
复又有一汉装女子,汲水欲归,却是仅见背影。
“她的家在哪里?”
“她这又是要去哪里?”
看着画面,及那女子;蛮女和满五心中各自有不同的问题。
但都不是问对方。
……
满五低头,用手指良久地摩挲那女子、那辽远的天地间。
他抬头对蛮女说:“谢谢你。”
蛮女笑,“别担心。”
满五轻轻颔首。
……
满五出得空间来,手中有画、画名“夜之问”。
木隶和雷大雷,皆是惊讶无比。
于是齐来看画。
“这画?”
“是蛮女为我画的。”满五骄傲地答道。
二人不明白:
既是为满五所画,怎会没有满五在画中?
还有,那汉装女子是谁?蛮女吧?
“嘿嘿,这么说……”
满五却只是说:“我和蛮女之间,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这就更奇怪了!
要是在平时的罗盘山上,这不就是要翻起一阵惊天骇浪来的征兆?
这二人不由得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来看满五。
他们不清楚满五用了什么手段,这样就搞定了蛮女。
满五打死都不说更多的细节,这就更显出他的神秘莫测来了。
既然满五不说,他们便决定不问。
因为,蛮女再见每个人时,俱是满面春风。
这不就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