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攻防,王叔本来在书房精心构思了半天,才弄出这么大的声势。
本想看大巫如何招架的。
谁曾想,反而把自己弄得自己虎头蛇尾的,汗津津的脸面掉到了地上、又沾上灰尘,弄得灰扑扑、脏兮兮……
曾经咒骂过王宫堕落的老头子们再次泪光白亮亮,噼哩叭啦直掉:这才是咱们的国母!这才是真正的蛮人!
于是激动之下,也不再忌讳这是在王庭,一齐拥上前,扯着大巫问长问短。
对于公主之事,大巫不说其他,只说大家要多多体谅国母的心中之痛、不要在她面前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至于营救的法子?摄政刚才已经说得清楚,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起拿主意,共赴国难、共克时艰哪!
大家齐声说:“省得省得,只要能早日救出公主,便是马上要这把老骨头,也是心甘情愿。”
……
大家七嘴八舌,又谈到修建祭坛的人力和资金之事,都在自告奋勇要搭把手,大巫却是笑而不答,坚持到家庙质询时再说。
王叔站在一旁被冷了半天,终于插话说:“是啊是啊,王庭质询,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家庙质询时再议可好?”
王室成员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嚷嚷道:“什么改天,就明天吧。咱们不看看国母的动议资料,终是不放心啊!”
又有人说:“咦,想起来了,王叔你也准备一下,我可是要动议质询你阻拦先王祖灵的领导责任!”
王叔不由额头见汗,忙言不由衷地说:“哦,啊……这个,这是理所应当的;不,明天不行,我准备一下,后天……大后天吧!”
几个老头子有些鄙视。不过,毕竟是在王庭之上,不好过于发作;便转身问大巫:
“大巫你意下如何呀?”
大巫温和地说:“听凭摄政安排吧!我是不是先回去了?”
“我们也走,我们也走,时候不早了。”
老头子们争先恐后地簇拥着大巫出去,全然不顾王叔呆若木鸡的样子有失摄政风范。
……
两天以后,王叔入宫来征求国母的意见,建议把仅有王室成员参与的家庙质询略略变更一下:
在参与人员名单增加了大巫、又对等地塞进来他自己的一名智囊;同时还请求把举行会议的地点放在城外不远的王家园林——墨湖。
墨湖可是个好地方!
墨湖,是不是蛮人舞刀弄棒之余,不小心让远道而来的文人屁呛到了,而发散出来汗酸臭味?要不然,为什么生性刚硬的蛮人偏要给墨湖取了这么一个文绉绉软蹋蹋的名字,有如大汉脸上擦粉?
不知道,不可考。
再说,蛮人中,不是还有总是低眉顺眼的蛮女么!
若论墨湖之于蛮女,大概相宜,有得一比。
此地有墨玉之水,环水皆山;湖中又有岛,有亭楼,又有桥,可凭栏观鱼、又或荡舟采莲。
蛮人亦有自己的特色文化,也会选择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可以哦吟、可以纵情啸歌、可以看风听雨、可以伤春悲秋、可以小家碧玉、还可以本色地举火夜歌……
蛮人苦,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自娱自乐。
蛮人困惑潦倒,却又偶尔奢侈一下。
自律,却也放纵;
闹腾一下,再归于寂静;
反正,只要是人,都有孤芳自赏的情怀、岂能苛责?
虽然,墨湖之名,有些附庸风雅之嫌,但这是王室自己的事,王室不在乎,还有谁留意?
并且,蛮人也并不是只知道一味山寨别人。
咬掉果肉,再敲碎坚硬的外壳,清香微涩回甜的内核才是蛮人真正的本质和精神。
……
蛮人尚武,以下可见一斑:
在它的周边,附属场地与设施,经过多年建设,很是完备:有马场、有果园,还有猎场以及必要的娱乐准备,却能演武、颇具军旅特色、让心性躁动专爱搏杀、痛恨识文断字武人们留连。
这是墨湖。
蛮人乘马兴冲冲面来,都能兴尽而回。
此间乐,不思归。
……
看得出来,王叔对自己选择墨湖这个地方,让大家来边放松边质询的主意,有些自鸣得意。
他一向都是如此,虽然名义上是建议、请求,其实自己已经作好的决定;国母早已习惯他的作派,便不以为意地准备签字表示知晓。
“王嫂,还要不要问问大巫的意见?”
“咦?”国母不禁古怪地瞅着王叔。
“王嫂就不兴小弟转一回性么?我可是真诚的。”
王叔自嘲地笑道。
“问题是,这本来就是咱们王室的内部聚会啊!让他们两个参加就已经是特例了,只管知会他便是、干什么又要问大巫的意见?难道你以为他不领情或是不敢去?你还不知道?大巫不是这样的人!”
唉,做坏人的时间长了,想做回好人都没人信了!
王叔郁闷地走后,国母有些哭笑不得!
王叔在她面前强人所难的回数太多了,这次真的有些不习惯。
他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有时伤了人也浑不以为然;比如每次做了出格事,在他的观念中你得忍辱负重、默默承受才是天经地义的,反抗是不正常的,更是无效的。
他可以一分钟前想要杀了你、而一分钟以后便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比如他这次腆着脸来说事吧,你明明知道他这个无耻的厚脸皮,随时都可能再次翻脸,还得陪着他玩!
一边脸高深莫测、一边脸仿佛还布满叛逆的青春痘;但见他赖皮的样子,活活一幅淘气完了反而撒娇讨赏要糖吃的惫懒儿童样。
一个正常人怎么能矛盾统一到这种程度?
就算儿时兄嫂再宠溺他,现时的某些责任怕也归结不到先王和自己身上吧?
对于后来的这次质询,看得出来他是百般不情愿的。
王叔这是什么意思?虚应一下故事?
如果如是想,应付王室里的一帮老头子应该就够他头大的了;那他坚决要拉上大巫干什么?
想来应该也是认真做足了功课的。
一方面,一如既往的免不了占便宜式的小算计。
那么,把严肃庄重的质询改到消暑度假的地方,又是什么用意?看来是想让大家放松一下神经,不要绷得太紧吧?
也算难为他会为别人考虑一次。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但国母大致猜得到,他怕是有些退却之意,又不好意思说,又强挣着面子,却又绕山绕水地表达出来想要缓和关系的想法。
想明白了:这不还是既有的风格么!总要别人来迁就他!明明自己想个台阶下,却伸手等人来拉来扶,口里喊着:“不是我要下哦,是你们要我下来的……”
可恶!
但是,他既然想退一步,也算难得了!也许他心中正自憋气,等着哪天爆发呢!
别人出气大不了是摔东西,最不济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王叔要出气,不是要人命就是要人家身上的部件。
……
正如国母所想的那样,王叔这回是不得不陪笑脸、陪小心;心里却不得不强压下火山一样的怒气,不知道哪天会喷发。
当然,他心里的确有些小小的弯弯绕,自以为得计。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次被王嫂猜想得透透的了。
大巫接到王室的通知,也是心中了然,于是一笑而已。
“王叔莫不是有什么打算,专门要和我说吧?那么其他人大概都是陪太子读书,可以专心消夏了。”
大巫对王叔依然不满意:王叔总爱把心思耗费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若是专注于治国理政,这人其实也并非全无是处!
大巫摇摇头,只能徒然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