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这就下田了啊。”
打招呼的是隔壁家的许老头,陆乐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背上了背篓:“徐大爷,你也去?”
“当然要去,不然家里用什么,先走了。”许老头扛着锄头就往前头走,陆乐在身后却有点不是滋味,看着手里的镰刀,感觉恍如隔世。
穿上草鞋,看看自己什么漏带了什么,一壶水,两块冷馒头,这就是陆乐在田间的午饭。
而仅仅在三年之前,陆乐连稻子跟韭菜之间的分别都不知道,她的手是用来打游戏的。
刚准备出家门,堂屋里走出一个妇人,她年纪不过四十多出头,身上穿的补丁,说明了她经济的窘迫。
“娘,你出来做什么。”
这人是这具身子的亲生娘,叫王氏,这王氏二十年前嫁来陆家,成亲不到四年,王氏的丈夫,也就是陆乐的老爹被征召入伍前去打仗,一去就没能回来。王氏当时肚子里怀了陆乐,身边还有四岁的幼子陆四成,苦熬了十年才将两兄妹养大成人。可惜好景不长,陆四成定亲之后,在一次上山砍柴中落入了山间。王氏花了全部的积蓄治好陆四成,可惜也落下了残疾,定好的亲事也因为此事而告吹。又过了几年,才给陆四成娶了媳妇,至今也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
按说王氏给儿子娶了妻,家里虽然不太富裕,可还算有口饭吃,一家子也就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就是。
可惜,陆四成的媳妇不是个安分的主。
王氏手里拿着的是杂面馒头,悄悄的走到陆乐的身边,塞到她的手上:“拿着。”
“哟,婆婆,这是说我没给小姑准备够饭吗?”刘氏从侧屋里走出来,衣衫不整,“三个馒头,也够小姑一顿了吧。”
“可。”王氏欲言又止,“乐儿,她。”
王氏的欲言又止让刘氏很不高兴,这两年天公不作美,庄稼地里收成的不多,小姑子是个能吃的主,一顿饭吃六个杂面馒头还嫌不够,家里的存粮本就不多,要让她这样吃下去,三辈子的粮都不够。
“娘,没事,”陆乐把馒头还给了王氏,“嫂嫂,我出门了。”
“行,出去吧。”刘氏懒洋洋的就回房,临走的时候瞥了王氏一眼,王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回去收拾厨房。
出了门的陆乐,摸着肚子,也开始叹气,不为其他,自打来了这个时空,她就没有吃饱过。
这个身体拥有一般女子不曾拥有的怪力,是的,怪力。
家里的那个石头碾子,她推一天都不带喘气;村口那个不用的旗杆,她能用点力气就折断,好在陆乐自己能控制,也不曾伤过人。
怪力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能吃,超级能吃,一顿饭六个杂面馒头,只能是个半饱。陆乐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家这么穷是不是被自己给吃穷了的,所以嫂嫂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就为这,陆乐刚来的时候,天天梦见的都是肯德基的汉堡,必胜客的披萨。
所以。陆乐每天去田间之前,先去村里的小溪,抓些小溪里的河鲜补充补充,吃饱了喝足了才会再去田里干活。
打牙缝的东西,也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否则陆乐觉得自己真的会饿死。
村口的小溪,陆乐扒拉开草丛,里面放了个削尖了的长杆,两个瓦罐,一副火镰。这些东西她从家里偷偷拿出来,花了个把月的时间。
三两块石头架起个简易的灶台,瓦罐装满了水,脱了草鞋卷起裤脚,拿着长杆就下水叉鱼。这套路陆乐已经干了三年,一扎就带上一条巴掌大的鲤鱼,稍微收拾一下,就开始炖起鱼汤来。
那鱼汤正冒着泡,香味四溢,陆乐馋的不行,目不转睛的看着,准备一好就祭自己的五脏府。
“哟,又躲在这里偷吃?”
陆乐一听着声音就撅嘴:“你又来抢我的东西,还大我一岁,真不要脸。”
“诶,你这话不对,我们两家是邻居,本来就是互相帮助。”来人大咧咧的就蹲在陆乐的面前,也盯着瓦罐,“再说,你以前也不怎么计较。”
“行啦,许大头,我又没说不给你。”陆乐面无表情的提着瓦罐到一旁,拿了碗出来,将瓦罐的鱼汤一分为二,再就着馒头开始吃起来。
鱼汤里都没放什么佐料,只是丢了点野香芹提味,免得有股子味道。
两人刚吃着,许大头多嘴多舌的模样就暴露出来:“我跟你说,今年是征兵的年月,说不得咱们村就要出几个人,万一到你家怎么办?”
“不能吧,我父亲早就战死,我哥又是瘸子,一旦去了不就绝户,没那么不人。”陆乐皱着眉说,“没那么不讲道理。”
“按定例咱们这都是军户,到了年份就要出丁,不出丁的可就是杀头的事情,当了逃兵全村都要连坐。”许大头咂吧着嘴,“我家还算好,早几年就跟爹学了拳脚,到了军中也不算难,说不定还能当个队正什么的。”
“你?!”陆乐上下打量着许大头,“嗯,还是有可能。”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当不成吗?”许大头很不乐意打小一起长大的妹子这样看他。
“你要是打得过我,你就当得成。”陆乐笑嘻嘻的说完,许大头就彻底蔫了下去。
跟这种长得人高马大的怪力女人打架,许大头从会走路开始就没赢过,可能到死那天也不能赢过她吧。
这种挫败感在许大头的心里闪过一瞬就过了,陆乐再能打也不可能变成男人,更加不可能像他一样在军中建功立业,为家门带来荣耀。
或许连找户人家都困难吧,这个模样,这样力气,那个男人能受得了。
许大头这样想完了,心理面的小人,双手一摊摇头叹气,一副可怜的样子。当然也只不过是想想,真要说出来,肯定是被一顿暴打。
说起来,自打三年前陆乐生了一场大病,她的性格温和了不少,以前那种追着同岁的混小子撵半条村子的事情发生的很少。不过,对于那个嫂嫂,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敢反抗。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暴烈的陆乐,对上刘氏也是没有办法。
许大头这般想着,手里的馒头也吃了个干净,还没消化一下,就听见有人喊。
“大头!大头!”那是他家嫂嫂的声音,“大头!”
“诶!大嫂,我在这。”许大头站了起来。
一个粗布衣裳的少妇到了两人面前,稍微歇了口气才说:“大头,快回家,军帖下来了,爹,让你赶紧回去。阿乐,你也快回去,军帖也下到你家,你娘正急的没办法。”
“啊!”
“啊!”
这下是许大头跟陆乐同时发声,刚刚还在说的事情,一下就降临到了身上。
陆乐也皱着眉头,不知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