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解放军队伍把挖断山粮库公粮转运到江石的当夜,九路军高层错误地认为鱼木子提供的情报是真实可靠的,县城里的粮食一定已经告急,他们准会摸黑把江石场的粮食运往县城的。
于是,敬志谦亲自带领其嫡系队伍在团凼河上游来个“守株待兔”,只等解放军的运良队伍一旦经过这里,来个出其不意,就可以人粮俱获,坐享其成。
起先,敬志谦心里乐滋滋的,哼,看来真的是“过山虎不及坐山猫”,你石精忠那只虎说不准今晚就要栽在我敬某人的这只猫手里呢!
可等候了大半夜,眼看天边就在刷白了,但敬志谦他们等来等去却根本没有一点动静,这让敬志谦他们有点大失所望。
老奸巨猾的敬志谦越等越觉得不对头,心里大有被愚弄的感觉。
忽然,敬志谦心里一阵激灵,共产党历来善于声东击西,今晚莫不是又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吧?敬志谦又联想到自己从前对鱼木子多有得罪,莫非他带来的情报是共产党故意设的圈套?随着时间的推移,敬志谦越想越觉得不应在这里傻等了。
毕竟在这里土生土长,敬志谦对这里的地理环境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知道这里的水深水浅,于是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一带着兄弟们团凼河上以。这是江场的之,是东走还是往西走,都必过此桥。敬志谦带着一群九路军沿着河边朝着团凼河“大桥”走去。嘿,还真是刚想拉屎就遇到了茅厕。恰巧这时,从八九十米远处的桥上传来“嘣嘣嘣,嘁嚓嘁嚓”的声音。敬志谦迅速作出判断,这不是大批人在木板桥上行走而发出的声音,又是啥声音呢?
原来,团凼河上的过河桥横跨南北,桥面是木板铺设的,宽约三四十米,
平时少数几个人在上面走动时还不出一点动静,这石精忠已专门派人试过!但今晚运良队伍每人肩头上扛着百多斤重的东西,加上又有几十人急匆匆从桥面走过,自然就发出了这些声响。
“半夜三更的这么多人在桥面上走动,说不定这正是解放军的夜间行动,准备射击,实施火力侦察!”
随着猫胡子的一声叫嚣,从团凼河北岸的九路军队列里喷出一条条火舌,顿时团凼河上枪声大作、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河面。
此时,解放军的运良队伍已有半数以上的人员过桥到了南岸,少数人员正在桥面上匆忙行走。
对于这一突发情况的出现,石精忠清醒地认识到:时下的情势的确相当危急,在每个运粮队员身上扛着一百多斤重的稻谷还没有过完桥的情况下,遭遇敌人的突然袭击,我方面临着要么丢掉粮食举枪还击,要么扛着粮食被动挨打的“两难”境地。
稍加思考,石精忠便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注意警戒,在没搞清楚情况以前,暂不还击。无论情势怎样危急,马上到手的公粮是绝对不能丢掉一粒的,同时也不能被动挨打。快,没过桥的抓紧时间过桥,已经过桥的及时将粮食运往镇内的粮库里,我来断后!”
河对岸敌方却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快速向团凼河木桥靠近。
王排长肩上扛着一袋粮食,来到石精忠身边请示道:“石区长,这里很危险,还是让我带几个人断后,你带着同志们先回到区政府吧!”
石精忠很是生气地说道:“你这个王排长在这个时候来瞎胡闹啥子,战场上有不危险的地方吗?是你指挥俺还是俺指挥你,我命令你:快回到你的岗位,带着队伍尽快把粮食运回粮库!”
王排长也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他回敬道:“您的岗位在哪里,我的岗位就在哪里,陈副书记已经授权我保护好石区长您的安全!”
子弹“嘘嘘嘘”不断地落在水中和桥面上,走在最后面的十多名解放军刚好走到桥面中间,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打击目标内,而且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运良队伍几乎成了敌方的活靶子。
石精忠一只肩头上扛着一袋稻谷,另一只肩头上扛着轻机枪,他快速地来东。
只见他“嗨”的一声,将肩头上的一大麻袋稻谷往地上一放,顺手把机枪架在桥头上就向对岸敌军阵地上一阵猛烈才击。
王排长也带着几名解放军战士各自选准了位置,向斜对岸的敌军实施还击。
眼看解放军运粮队伍就要全部过完桥了,而此时敌方也恰恰追至了北岸桥头,他们已经看出我方人员和武器弹药都远远不及他们充足,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扛着粮食。一旦让解放军过了桥就等于让他们进了场镇里,只要解放军进人镇里他们就望尘莫及了,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吗?敬志谦非常明白这一点。
而石精忠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呢?
就这样,敌我双方扣动扳机的指头都非常之勤快,枪声越来越密集,以至于惊动了附近农户的猪、牛、羊、狗、鸡、鸭、鹅等牲畜。
牲畜受惊吓发出的各种声音与枪炮声相互交织,构成了一番独特的“音乐”场景。
我方运粮队伍一时走不脱,敌方又不想走,敌我双方对峙着,战斗进人胶着状态。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轰隆轰隆”两声巨响,随之而来是冲天的火光。
经过瞬间惊疑,人们才发现这两声巨响和伴随着的冲天火光是从北岸桥头九路军阵地中传来的,
“石区长,请赶紧撤人镇里,陈书记派我来接应你们了!”石精忠回头一看,是秦大山站在迫击炮面前向自己汇报。
石精忠给了秦大山狠狠一拳,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你这个秦大炮,真是名符其实的大炮,你这两炮轰得好,轰得恰到好处!”
秦大山也放开嗓门一阵大笑:“在黑夜里,这群土匪就怕我这个玩意儿!”
又是“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九路军被镇住了,敬志谦知道遇到克星了。
知道解放军已经有了防范措施,敬志谦也不想把自己的老本赔进去,带着九路军队伍灰溜溜地跑了。
团凼河方向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
不料,运粮队伍刚刚运粮回到江石场里,从蒿枝堡、旧城坝和曾家祠堂几个方向又同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这几个地方与区政府虽然不到半公里,但由于兵力不足的原因,当时区政府未能把这几个据点的防御与区政府连为一体,只好采取分兵防守。
而这几处据点的重要性在于,在这些分散的据点里,都贮存着几万斤到数十万斤不等的公半良。
枪声越来越激烈,同时还依稀能听出敌人冲锋的喊杀声。
听到这样激烈的枪声’指战员纷纷向石区长提出了请战要求。
看着指战员一双双心急如焚的大眼,石精忠、陈文礼等指挥员都不禁沉思起来。
石精忠带着陈文礼、曹子剑、秦大山、熊志和等人侧耳静定,在如此密集的枪声中却没有我方还击的枪声,同时也没有接到我方防守据点的任何报告,这似乎有点反常。
陈文礼分析道哼,俺们刚才使用了一个声东击西的战术,把敌人调往了团凼河上游的川湘线上,现在莫不是敌人也在玩啥鬼把戏,试图激怒我们与之决战吧?我想各个据点的防守人员是不会擅自出击的,只要他们能沉得住气,不中敌人的计,土匪就攻不进去,我们就胜利了。力卩之,现在正是黎明时分,在敌我双方情况不明、敌人进攻意图不明,况且指战员已经劳累了一昼夜的情况下,我建议我们的部队只能沉着冷静观察,静观其变,等天亮后掌握了情况再作决断,时下决不能贸然组织战斗,不知石区长和各位意下如何?”
石精忠讲道:“陈副书记的分析一点没错,王文武也深知用兵之道,也许他的如意算盘是想‘引蛇出洞’,让我们与之决战,俺们就偏偏不上他的当,你打你的,俺守俺的,不管九路军何等?昌獗,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不许任何人擅离职守。请大家相信,区委早已给各防守据点的指战员下了死命令,他们会贸击的。”
石精忠突然问了一句:“老熊,哦,熊雨之同志已经牺牲了,那就请熊志和同志说说,现在俺们所处的位置在哪里?”
熊志和答道:“石书记,这还用问吗?我们不是已经在区政府里吗?”石精忠又问:“区政府不就是从前的敬家祠堂吗?”
熊志和满脸迟疑地答道:“千真万确,这就是从前敬志谦的老窝嘛!”陈文礼接过话头说道:“石区长的话里有话哦,我已经猜出了一点门道,你一定是在想今天黎明这个枪声的来源吧!你的潜台词是:我们才用了一个声东击西之计,不但成功运回了公粮,而且还赶走了敌人。哼,现在敌人是不是又想用‘引蛇出洞’的办法,把我们调出去,使他们好来取回敬志谦的……”陈文礼扮了个鬼脸,说话声戛然而止。
精忠大:“俺,你眼也。俺也从你眼那了不少精招哦,俺们就来个以静制动,上狗咬山‘观日出’吧!”
石精忠、陈文的分析没错’今天黎明的枪声的确事出有因。
原来’接到鱼木子传递过来的情报后’王文武、敬志谦各自打起了算。
王文武打的算盘是:尽管鱼木子提供的情报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敬志谦的部队派往江石镇西线团凼河上游的川湘线上,这样自己就可以想办法营救出儿子和取出敬志谦的那批宝藏,就让敬志谦享受“出头椽子先遭烂”的境遇,由他与解放军相互残杀吧!
敬志谦打的算盘是:王文武你这个老东西,你的这点鬼把戏还瞒得过我?你不就是想把我调往江石西线团凼河上游,免得我碍你手脚吗?那我就佯装不知,让石精忠狠狠地教你一下,最好让你也陪你儿子在共产党的“鸡圈”里头耍吧,不然你是不会清醒的。你儿子不就是为了我的那些宝藏才遭解放军抓起来了吗?你不但不吸取教,相反还变本加厉想我的那批宝藏,你找得到吗?石精忠不会轻易上你的当的!
不过,万一鱼木子提供的情报是真的,我敬某人取得解放军的粮食和物资装备,就没你王文武的份了,到时老子吃“独食”饿死你个狗日的王老贼!
就这样,今天黎明前江石场镇上出现了错综复杂的态势。
敬志谦被石精忠声东击西的战术调至了西线去等待解放军运粮到县城,然后在团凼河与解放军接上了火;王文武故弄玄虚,命令九路军在三座粮库和据点周围胡乱打枪、呜嘘呐喊,意欲把解放军调出区政府的位置,自己好从中渔利而防守各个据点的解放军只在碉堡里冷眼观看,三不两时才还击一下,他们知道反正敌人也不敢靠近碉堡,那就等待天亮后再向区里汇报情况吧。
况且区委早就明确指示,近期内必须“免战牌”高悬!
冬天的夜晚是漫长的,黎明时分的天气是最难熬的时刻。
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的战士们,那真是又冷又饿又困倦,但从四面八方传来九路军的枪声,指战员们?能回到营房睡觉呢,再疲倦也睡不着啊!
大家硬是用坚强的意志和毅力抵御着疲惫的困扰和袭击,每一个人都神情专注、一动不动地坚守在各自的战斗岗位上,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盯着九路军的一举一动。
实在困倦得支持不住了,指战员们就抓起冰雪、冰棒往脸上一抹,这真比清凉油还管用,一下子就没有了瞌睡的影子。
天刚亮明的江石场,晨雾弥漫,连几步之内也看不见人影’在晨曦的照耀之下才渐渐消退,变得稍微淡了一些,但山头、土堆、墙头仍然是在雾气里显出模糊的形象。
在慢慢得势的阳光里,白蒙蒙的雾点子,在寒风的吹动之下,一阵一阵地向上翻腾、飘散,好像沙沙有声的样子。
石精忠他们从狗咬山上放眼望去,敌人的包围圈像箍木桶的蔑片圈子一样又向内紧缩了一圈,到处晃动着身穿汗衫、包着帕子、扛着火药枪的人影。
陈文礼道:“老伙计,我们就在这里开个防守现场会如何?”
“俺说你这个眼镜,你的思维还处处跟俺同步呢!嘿,俺也正想召集同志们开一个现场会,统一思想认识呢。我没别的担心,就怕老搭档这样单薄的身体,在露天坝冷了整整一晚上,受得了不啊?”石精忠调侃道。
陈文礼道:“这我就要批评你这个大英雄太官僚主义咯,总是把我看成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你看我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