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禁要问,既不是大炮的猛烈轰炸声,又不是机枪的强烈攻击声,那么是什么声音使沙文化、敬志谦如此闻风丧胆呢?
原来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解放军高音喇叭的威严声音:“九路军兄弟们,你们已经被人民解放军包围了,你们已经跑不掉了!”“你们都是穷苦人,不要再为沙文化、敬志谦卖命了,下山的路径我们给你们留着,你们不要再瞻前顾后了,何去何从请你们三思……”
沙文化听至这些喊话,心里感至无比震惊,他妈的解放军作战硬是神速啊,按照常规估计,解放军起码还有两天才能到达这里,想不到他们竟然像吹风一样就过来了,看来龙岩城的确已经是独木难支了,不过九路军可不能未老先衰哟,自己作为最高指挥官更是首先要雄起。
他用双手摁了一下狂跳不止的太阳穴和胸口,心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退让啊!不管怎么说,共产党还有一个人质在我手头掌握着呢?把老子惹毛了,干脆用他来做挡箭牌,我就不信连普通老百姓都会拼命保护的共产党,对自己派出的臣卜底会无动于衷的。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所有将士注意了:不要听信解放军吹牛皮,他是吼得凶、实际空。你们看准哪里吼得凶的喇叭,就朝哪里狠狠地打,打蛇要打七寸。哼,这里是真刀实枪见高下的战场,而不是磨嘴皮子的地方。兄弟们不要怕,假使解放军的几句大话就把我们吓倒起的话,那还要得个扉阿!”
九路军炮手拖出为数不多的几门青柄大炮,费了不4、的劲终于点燃,于是又“嗵嗵嗵”地放了几炮,至于能不能打至沙文化所指示的那个位置可就没准了,因为那可不是炮手们能决定的,有谁能打拢解放军阵地的准确位置呢?既没有瞄准装置,炸弹又全都是他妈的孬火药装的,假如哪个说我不行’那么你来噻,搞不好还不是一个背时样样。
然而令沙文化感到奇怪的是解放军好像并不急于打下龙岩城似的,每当九路军攻击的时候解放军不但不还击,就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而每当九路军准备歇息一下的时候,解放军又“送来”了密集的炮弹,弄得九路军很是摸不着头脑。
九路军上上下下者卩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龙岩城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特别是西、北、南几个方向的山头上,解放军的轮番攻击,弄得他们手忙。
可是唯独位于龙岩城东面的山王堡方向,不但没有解放军的炮弹飞来,相反这里也同样整天被炮火笼罩着,承受了解放军炮火的强烈攻击。
连久经沙场的沙文化、敬志谦想痛了脑壳也对当前的这种战局大惑解。
假使山王堡没在乌氏兄弟手头,那么唯独这个方向没有朝这里开炮呢?
要说山王堡还在乌氏兄弟手头的话,那乌氏兄弟信函里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
这到底是乌氏兄弟说假话呢?还是解放军在耍花招呢?
乌氏兄弟应该说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看来这多半是解放军为营救他们的人质而打的“烟幕弹”了。
沙文化越想越觉得可怕,他忽然一阵激灵,自己已经多次领教了解放军打仗的厉害,时下遇至解放军的这种战法必然有诈,肯定是石精忠玩的一种新战术!
于是,沙文化背着敬志谦启动了他蓄谋已久的那个所谓应变“计划”。
解放军东、南、西、北剿匪前线指挥部指战员忙个不停,电话、电报不断,联络员李正像一阵风似的忽而这里忽而那里,不断带来县剿匪总指挥部的作战指示、战况通艮,使各路剿匪指挥部纟台终能交流最新战况,协调配合作战。
现在,摆在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面前最棘手的问题是“投鼠忌器”,既要按照整个“铁壁合围”的总体作战方案作战,又要确保我方卧底人员的人生。
在浓浓的夜色下,石精忠、陈文两人毫无疲乏之感,随着煤油马灯的来回移动,他两人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军用地图指指点点,研究制定第二套作战方案,旁边的秦大山、柴秀美、芮春花三人也神情专注,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
陈文礼伸了一下腰身说道尽管我的戏演得逼真,但也不一定能麻搏得了老奸巨猾的沙文化和敬志谦,自从那天我们的卧底回到龙岩城后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个不祥的兆头。我们可以作这样的猜测:假使乌氏兄弟从我们手里逃脱后重返龙岩城的话,这不但使我们对敌情一点不了解,相反敌人却对我方的情况知道得不少,这样一来对手占了主动权,将使我们的臣卜底面临着极大的危险。鉴于这种情况,很有必要抓紧研究并实施智取龙岩城的第二套方案。前日,已将此方案报告县剿匪总指挥部,现已正式得至批准,县剿匪总指挥部同时要求西、南、北路剿匪部队也必须紧紧围绕该作战方案行动。因此,你们三人在组织实施该方案中都具有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下面由石区长向你下达命令!”
石精忠扫视了一下室内的几人,指着地图十分严肃地说道:“今晚午夜,秦大山、柴秀美、芮春花你们三人组成小分队,化装后摸黑从山王堡出发,绕过九路军占领区,务必在天亮前进人指定位置,到达目的地后,就及时发出信号,至于大部队怎样上山指挥部另有安排。俺要强调的是,你们务必胆大心细,不能出任何差错,应该牢牢记住陈副书记经常教诲的那句话:只有首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能否实现既消灭敌人又保护我们的卧底就看你们的了,千万不能小看小分队的这次行动,这既是一步险棋又是一步活棋,一旦你们的行动成功了俺们就卡住了对手的脖子,制住了对手的软穴,那么俺们就赢定了与对手的这场较量。因此,小分队的行动真是‘拔一毛而动全身啊’,事关金佛山剿匪成败利钝的全局啊……”
事实上,自从李光林离开山王堡后的当天晚上,柴秀美就按事先的约定在山王堡至高点上向龙岩城方向发出了联络暗号一先是电筒光闪烁六明六暗,后是点燃了七个大小相间的火堆。
要是以往李光林一定会发出相应的信号,但那天晚上李光林却意外“失约”了,这对历来视联络信号为情报工作关键环节的李光林来说是极不正常的,柴秀美当时就预感至李光林真的可能遇至了不4、的麻烦。
第二天晚上,柴秀美又到秘密交通站一金佛寺里查看是否有李光林留下的“信物”,柴秀美知道以李光林的机智勇敢,即使他遇到天大的困难他也会千方百计在金佛寺里留下“信物”的。
在浓雾弥漫的傍晚,柴秀美蹑手蹑脚地来到金佛寺。当雾气飘散开的瞬间,忽然一个全身上下青一色的“蒙面人”像一阵风似的,在不远处的竹林边晃荡了一下,便在柴秀美的视线里消失了。
柴秀美在一阵惊讶的同时,即亥联想至这矫健的身影、这细细的腰身多么像那次在龙岩城上……
稍稍地一想,柴秀美的思绪不禁豁然开朗起来:原来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柴秀美轻捷地闪至寺庙后面茂密的竹林中,伸出手揭开屋檐下的一块铁瓦,很快摸出了一个外面包着桐子叶的蕨粑。
见摸出的是一个蕨粑而不是包谷粑,同时撕开蕨粑皮面的桐子叶,在蕨粑中心处又用刀子撬了一个十分明显的“落窝凼”,看到这些,一向沉着冷静的柴秀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竟然差点晕倒。
那么,为什么柴秀美就那么肯定李光林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呢?
原来“蕨”与“绝”同音,李光林用“蕨粑”就暗示自己已经步人“绝”境,里面敲了个“落窝凼”就进一步暗示自己,他已经被关押在一个常人不知道的那个落窝凼”的地方里。
柴秀美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强J了精神,轻轻将蕨粑掰开分为两半,飞快地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只见纸条上写着:“见粑后勿忧!盼及时向‘这边’组织汇报抓紧实施二套方案!”
李光林还怕“这边”不明白,又在“蕨粑”里放上一张纸条,进一步向“这边”组织提出了下一步应该怎样做的建议。
看到这熟悉而清秀的字迹,柴秀美觉得天旋地转,看来首长的分析和自己的猜测一点没错,心上人李哥已经落人虎口!
对李哥在危难时刻表现出的机智,柴秀美的双眼再次滚出了泪珠。柴秀美暗想,只有向组织汇报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这样既可以挽救革命事业,又能救出李哥哥。相反,如果不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不但挽救不了李哥,反而会给革命事业造成更大的损失,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话,自己良心上受到的谴责就不仅仅是一辈子的问题,而是十辈子、百辈子啊……尽管柴秀美内心里十分担忧李哥的处境,但她还是心平气和地向石区长、陈区长汇报了情况,提出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建议。
石精忠迅速组织召开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联席会议,深刻分析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大家一致认为,根据柴秀美对龙岩城地理环境的介绍,既然沙文化、敬志谦采取这样的防范措施,把李光林关押在“落窝凼”里,这不就相当于把李光林了?
因此,如何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不但对营救出李光林尚存一线希望,
而且对解放军夺取整个龙岩城也会增力卩一层胜算的筹码’尽管实施起来如履薄冰。
相反,如果不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那么不但会使李光林面临着极大的危险,而且沙文化、敬志谦还有可能趁机带着九路军中的死硬分子,从四通八达的机关暗道溜之乎也,势必会造成既营救不了李光林又增大战胜对手的成本。
看来,当前的斗争形势非常严峻,形势迫使我方迅速作出决断,必须尽早抓紧实施第二套作战方案。
就这样,经过反复研究,东路剿匪前线指挥部向县委、县剿匪前线总指挥部提出了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建议意见。
与此同时,在“落窝凼”底部的一个山洞里,九路军用粗大的青柄木棒为门,制作了一个坚固的监狱。
门口站着八个全副武装的看守,他们如临大敌,好像生怕“要犯”逃跑似的。
九路军士兵们个个都认识被关押在“落窝凼”里的这个“要犯”,正是原来九路军司令部的第三把手一高参李光林。
由于李光林平时对九路军士兵们都很爱护,所以士兵们很是同情李高参的不幸遭遇,他们是千方百计照顾好他们尊敬的李长官。
但这种照顾是有限的,因为四周山顶几个哨所的望远镜随时都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不过,正是因为九路军士兵的这些“有限”的照顾,才使得李光林与外界保持了极为有限的联系。
特别是那个青衣人的帮助才使自己把山上的情况送至了联络站。
近段时间以来,为了从精神上彻底打垮李光林,沙文化挖空心思从肉体上和精神上对李光林进行百般折磨。
由于山洞里十分潮湿,使得李光林的风湿病又复发了,加上沙文化指使爪牙对李光林进行肉体上的无情摧残,山上又没有有营养的东西可以填饱肚子,饥饿、肉体上的折磨使得李光林这样一个一表人才的汉子一下子衰老了。
尽管如此,李光林还是没有一点屈服的迹象,他拖着沉重的脚镣手铐,在监牢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李光林想,虽然自己逃出魔掌已经没有多大的希望,但如果一个革命者就此屈服,整天画地为牢而不作一点运动的话,那么自己的生命也许真的就会在这个山洞里结束。自己不但不能看到较量的双方到底鹿死谁手,而且连解放金佛山的枪炮声都听不到,那对一个革命者来说是多么的可悲和遗憾啊!
其实,李光林老早就知道沙文化是一个残忍至极的角色,不过真正了解他对自己的险恶用意,还是在那天敬志谦对自己的“探监”之后。
那天舅舅敬志谦专程来“看望”自己,他当着众人的面照例又当了一回沙文化的说客,然后向李光林暗示了九路军司令部将对李光林实行更为强硬的态度,由收买拉拢改为打压为主。
敬志谦告诉李光林,尽管沙文化很早就怀疑李光林有通共、串共的行为,但那也仅仅是怀疑而已,他手里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况且有敬志谦的游说,沙文化还没有完全放弃重新把李光林拉回来的念头。
但自从山王堡丢失之后,乌氏兄弟总像幽灵一样,既不敢露面又对解放军占领山王堡耿耿于怀,于是乌氏弟兄采取不停地向沙文化“寄送”信件,抖露出李光林“骗取”山王堡布防图的来龙去脉,这样就使得沙文化大呼上当,再也不敢小看李光林了。
沙文化暗想:好险啊,自己作为一个老牌特务竟然险些着了这个年轻人的道,差点让这小子把自己出卖给了共产党。不过阴差阳错,这小子终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彻底地暴露了他是一个“老牌”共产党的嘴脸。
也许是自己命不该绝吧,李光林的自投落网,等于有卩除了一颗定时炸弹。
故此,沙文化在九路军高层说过这样的话,李光林可是共党要犯,他是来要我们命的,谁敢再替李光林说话,就是自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谁敢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就先拿他的生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就连敬志谦也不敢“因公废私”再为李光林说上半句人情话了。渐渐的,敬志谦对李光林这个外甥也由“可怜”转为“痛恨”,谁叫你不认黄呢?
自从李光林被移送关押至落窝凼”后,已完全失去了人生自由,他知道尽管自己也许永远会失去自由甚至生命,但他心里却很坦然。
寂静时,李光林在大脑里把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像播放电影一样进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