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浓,该是子时了。
放眼望去只见茫茫野草随风轻摆,这里荒无人烟,更别提大路了,只那么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的向远方延伸却也不知最后归于何处。
无际草野间,一块一丈有余的大石突兀耸立其中,而大石之上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高挺,蜂腰窄臀,一袭淡白长袍随风猎猎而动,颇有些潇洒气质。
月色似水,洒下淡淡光辉,如她温柔的目光,虽是在这荒凉之地,却也平添了几分甜柔之意。
苏誉酉时就已到了,那是他们约好了的。
“她怎么还没来?”
苏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从日入到夜半,他已经足足在这里等了四个时辰了。
苏誉又向四周张望了一遭心里想到“难道她早就到了,是我记错了地方吗,应该不会啊,这里光秃秃的只此一块大石啊。”
这里没什么山也没什么树木,一眼看去除了野草凄凄便是苏誉脚下的这块一丈有余的大石了。
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那是苏誉初来中原,就在这里,他遇到了她,说来奇怪,她好像充满魔力,记得当时,她斜倚着大石,身姿曼妙,清纯动人,正仰首望着天空怔怔发呆,看到自己后冲着自己盈盈一笑,而当时也仅仅只是一个微笑便征服了苏誉。
苏誉永远也忘不了刚见到她时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一下,霎那间管他什么修为的瓶颈,岛主交托的任务,门派的戒规,和自视天下无女有德而与我终老的自负统统烟消雨散,根本不需要衡量,他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敌不过眼前这一撇微笑,修为不前也好,触犯门规也罢,他所坚守的一切最后都只变作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必须拥有你!
苏誉沉浸在回思中良久,不知何时竟感觉微微有些冷意了。自从他修习有成以来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出现,自忖道“呵呵,她才是天下最厉害的呢,就是岛主手下我也有信心接上十招,但是想起她的时候竟连护体真力都停止运转了。从此以后我心中的位子怕是要从新排上一排了。她做第一,岛主吗,就委屈一些,做个第二好了。”
想到这苏誉竟是自顾自的呆呆一笑,心中思忖道“我苏誉平日里自负甚高,对人一向冷峻的孤傲之人竟也会这般傻笑,若是被别人看到必定以为我修为尽去导致迷失心智变成个傻子了呢。”
苏誉想着想着不觉的竟又入了神。
***
呼哇.
突然之间竟是狂风大做,狂风之劲仿佛要将这茫茫野草连根拔起,紧接着月色便暗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天边已是黑云翻滚,低低沉沉、如铅似坠,更像洪荒异兽张牙舞爪直欲择人而噬。
这风来势急,去势也快,转瞬便停了下来。只是乌云却依旧遮天蔽月,时不时还炸响几个惊雷。
“怕是要来一场大雨啊!”
天势突变让苏誉回过了神来。心想,“反正她还没来,干等也是等,趁着这天势修习修习岛主所说的愿力也是不错。”
当今修行法门共分为内外二势,在主修真力的同时,内势心法偏向于修心炼体,大有所成时便会成就不坏金身抑或无上法力,然而层次分明也是必然。依境界高下分为炼气境、筑基境、御气境、养元境、融合境、心动境、金丹境、长生境、元婴境,而元婴境之后便是飘渺传说中的三大仙天之境:洞虚窥天道、大乘趋圆满、和羽化升仙劫了。相比之下外势法诀则更注重于通过令咒剑诀借助法宝仙器施展,虽然极为消耗真力,但也是威力绝伦。练到极处更有毁天灭地的莫大威力。
而凌驾于内外二势之外的顶级境界——‘愿力’却是深奥艰涩,与真力招式、心诀法宝全无关系,却只与人心性关联。
自古以来便多有流传,某某修士未用一招半式仅凭这玄之又玄的愿力便压制,甚至大败对手。
苏誉艺出东海仙寂岛,按照岛主所授,仙寂愿力讲究不受外界因素干扰,任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山崩海啸也要做到眼中不见、耳中不闻、心中无惧,我势如此,鬼伏仙寂。
苏誉虽然年轻,但内势境界已经成功突破号称修真瓶颈的心动境达到金丹境,而且外势造诣也属非凡。是以深得岛主器重,两年之前更是荣膺仙寂岛四大护法之列。
可即便颖悟如斯对于这愿力却也是毫无领悟。
“天地万物就在身边,奇幻瑰丽,迷人心神,如何才能视而不见?再者来说修真炼气须得洞开灵识感悟天地才能引得灵气入体,可照着愿力所说……”
苏誉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他,只管按照岛主教授修习便是。
想到这里便盘膝坐在大石之上,运转仙寂法决,催动真力,封闭灵识开始闭目修习。按照常理,灵识关闭则万物于己皆不可扰,可偏偏苏誉刚刚运转法决,便听的耳边风声大作,鬼哭狼嚎。
苏誉心中一凛,发觉事情不对,猛的一睁眼,只见一个黑影挟着一个人沿着野草间的小路一掠而过,速度之快,转瞬间已在数十丈之外了。苏誉眼力极好,若是换做旁人只怕都发现不得。
苏誉虽说一惊,但眼见那黑影似乎是被人追赶或是急于去哪便又按下心来。
“出来时岛主再三嘱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中原不比仙寂岛,只要做好交代的事就可以了,千万不要招惹事非;
尤其三种,一、功法诡异邪门怪术之人,二、僧人、三、女人。这前俩个到还可以理解,不招惹功法诡异之人是因为诡异功法大多出自魔教,魔教做事向来难缠,而仙寂岛一向低调几乎不与世往来,都很少有人知道,又何必和那些号称正派之士一样去招惹什么魔教呢,而僧人吗,应该都是些慈悲为怀的好人吧,不招惹他们是很正常的,那女人又是为何呢?女人。。女人.啊!”
苏誉想到这里猛然想起刚刚那黑影臂间分明还挟着一个人,而她到现在还没有来,莫非.
苏誉不敢再想,运足真气如箭离弦便向那人追去。
可脚步才动,黑暗中只见寒光一闪,一物向着自己面门激射而来。
苏誉伸手一探,便将来物裹入手中,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天前自己送给她得银簪。心中大骇,更加奋力追赶而去。
不知何时雨已经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唰唰而落,又密又重,本就是黑夜,乌云又遮住了月光,这又下起了大雨,虽然苏誉眼力过人,但眼下可见之地也不过尺余。而且那人又着一身黑衣,苏誉心下焦急,却又无能无力,只有继续盲目追赶。
又追了不知多久,只感觉天都蒙蒙发亮了,雨也好似小了很多,视线也渐渐变的清楚,可是苏誉心里却越发的失望,原本看不清时沿着小道向前追赶还能有些期盼,期盼着下一个转弯过后能够赶上那人,可是现在,茫茫野原一览无余还哪有什么踪影。
苏誉几乎绝望,往日的一幕幕竟如真实一般渐渐在眼前浮现,又一幕幕的慢慢破碎直至消散。突然间心中出现一种感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他慢慢的跪了下来,跪在大雨磅礴后泥泞不堪的野草荒路间,他缓缓闭上眼睛,她就出现在眼前,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而他又不敢睁开眼睛,他怕看到眼前的空茫,他怕接受这个事实,哪怕这辈子都不睁开眼,哪怕变成一个瞎子,他只想要自己的画面里有她,她,一个令自己一见就决定倾其一生也要守护的女人。
她叫幽梦。
竟真的只如一帘幽梦吗?只有闭上眼睛一切美好才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