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渊可没法同意这话了:“周先生,这,这可不对。别的事情你可以相信群众的力量,打仗可是另外一回事,将领的指挥能力,几乎起决定性作用,古往今来多少以少胜多的例子我就不提了。单是雪山那一战,差个一星半点,以方家军的勇猛,全军湮没的,就不定是谁呢。韦教主就算是躺在床上,也比当初缩在冷家山上不肯出头的乌龟强!你记着周瀚的仇,我父亲也死在魔教手里,你侄子周瀚还是魔教人呢,我父亲是正经冷家舵主,无辜被杀,谁比我更恨魔教!可咱们现在是站在一边战线上!为国土而战,个人恩怨不能掺杂进来。冷斐是什么人,您不了解。”
冷若渊沉默一会儿:“你们不知道冷斐是什么人……。”
冷清缓缓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事,你就说了吧。”
冷若渊道:“我大伯,我娘……我……。”
冷清道:“我来说吧,冷斐在公诀北国武林是否到前线的会议后,派人刺杀韦教主,我看见的,苏西楼和冷逸飞,苏西楼自断一臂,临时退出了,冷逸飞被活捉,供认当初选掌门时,冷右旋是被迫胁的。冷冬晨要弹劾掌门,我们答应,只要他拿出足够的证据,又有可能进行公正投票时,我们会支持他。然后……。”
冷若渊恳求:“世伯……。”
冷清道:“然后冷冬晨就被抓捕了。当时激烈反对绥靖政策的苏无尘也被扣押。还有,当初冷斐曾经答应,不对冷森刑求过度,实际上,当天冷森就被废了,后来备受酷刑。冷斐是一个不讲信义的人,他曾经暗杀韦教主,我很难相信他这次来是善意。”冷清把冷子静出卖冷冬晨那段略过去了。冷子静当时托孤时把一切都坦白了。
周兴震惊地看着冷清,果然,冷家再不会选出一个好人来!当初他还对公议掌门这事报有无比美好的幻想。
真是幻想。
南朝道:“既然是支援我们来了,掌门发出宣战公告了吗?召集所有冷家人?”
韦帅望缓缓问:“谁出卖了冬晨?”
一片寂静。
南朝轻声:“教主,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
半晌,帅望叹口气:“是我,我当初就不该把这件事交给他。”
南朝这回真爆了:“你是他妈啊?你能不能别没事就全是我的错!你这是病!你应该找老扁去治。”
冷若渊无奈:“是我大伯,可是,请教主原谅他,那位冷长老,本不该把这么机密的对掌门任命的舵主说。我大伯被掌门单独叫去,以我一族人性命要胁,他也是没办法。他后来下山让我娘带我们走,他去警告冷冬晨,我娘……我娘宁可死,也不要投靠你们,所以,所以,她托大伯照顾我们,自己上山去通冷冬晨逃走,可惜晚了一步,连她自己也……教主看在,我娘舍命救他的份上,原谅我大伯吧。”
帅望呆了一会儿:“苏无尘,这女人,倒真有骨气。”
冷若渊当即红了眼圈,没错,我娘真是铁骨铮铮一个人,虽然平日我们不知多烦她这股子泼劲。
帅望挥挥手:“算了,你大伯不说,冷冬晨也会直说他要弹劾的。”唉,我弟是打算等我回去再说的吧?是吧?弟啊,你可别告诉我,你智商跟兰姐姐一样,我愁死了。
冷若渊点点头,你知道你弟弟是个二……我说什么好呢,你弟弟可比你人品好多了,就是没玩过政治,太单纯。不过,等他不单纯了,可能也就不比你好了。
韦帅望忍不住再瞪慕容琴一眼,要不是你,我这下子就回去把一切都解决了!
慕容琴纳闷,瞪我干嘛?这又关我什么事了?
南朝道:“我们是否确定冷掌门为友谊而来的可能性极小?”
周兴半晌:“你们当初就不该赶走韩掌门!”
帅望的面孔忽然间布满了细碎的小皱纹,眼角眉头嘴边,一条条都竖着,百川归海一般抽搐着向面孔中间收缩,南朝呆了一下,轻声:“大家最好别提那件事。”
你们忘了?韦帅望当时啥反应来着?他希望你们都去死,这种时候,你们肯定不想让他想起来那事,他会觉得你们死了活该的,真的。韦帅望愤恨的时候,是另外一个。
很有几个人纳闷想问一声,为啥别提?等他们抬头时只看到韦帅望惨白的面孔和疲惫地缓缓闭上的眼睛。
老扁当即道:“教主累了……。”
帅望摆摆手:“我歇会儿,你们继续说吧,我听着。”
冷家人看看韦帅望,不知为啥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位教主,明明不****什么事,看他这可怕的脸色,就觉得好象欠他点什么了。
好象很容易明白南朝为啥说别提那件事了。
再说,真没啥好提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所以一个个要求都多起来,好好的和平日子不过,怪人家作战不利,非要赶人家走,凭良心讲,对手是韦帅望,能打成那样的,真得谢天谢地谢过往神明了,谁敢说能打得更好?
以前没比较还不知道,现在跟着韦教主打一仗,大家的感想就是:多谢大王当年手下留情……
南朝道:“我们好象确定冷掌门此来不怀好意的可能性比较大。恐怕就得提一下怎么防备了。”
韦帅望想睡觉……
已经不觉得那么痛了,应该是……
旧伤了吧?好了吧?
可是,这种不由自主的困倦是怎么回事?那种钝钝的,不痛,却好象失血过多,或者缺氧窒息一般的困倦。
帅望笑笑:“茶。”
难怪都需要茶。
然后沉默了。
南朝看着周兴,你小子可闯祸了,虽然你没说错啥。
不过,也许小韦冷下来是好事。
南朝道:“我觉得,讨论掌门的来意,其实,不重要,因为不管我们怎么讨论都无法确定,他来,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即使掌门真的勾结南国武林,但此来,依旧可能为求和而来。那么,他带了什么人?是否有帮助?我们想要什么样的帮助,如何防备可能有的破坏,从夺权到刺杀。”
慕容琴道:“这个防备,恐怕韦帅望自己更胜任吧?”
冷清道:“防备是应该的,只是,也不好给人留下话柄。毕竟,没有证据,掌门又写了致歉信,我们不能说怀疑他通敌,就把他杀了。”
南朝道:“那就只能请他来见面了。我们这些人里,功夫最高的两个都重伤,冷先和慕容两位先生功夫都高,只怕冷掌门不会是两个人来。”
帅望轻声问:“有新报吗?”
冷先出去问过:“回教主,冷斐带着韩氏兄弟和自己家族的人,据报还有不明人员尾随。”
帅望道:“仁德二老来了?”
冷先道:“是。”
帅望苦笑:“两位老爷爷看着还挺和气的。”
冷清嘴角抽了抽,帅望笑:“对我还挺和气。”
冷清道:“那两位,唉。”
帅望沉默一会儿:“凶狠?”
冷清道:“外人一般看不出的凶狠,每个阴谋都有他们的影子,却从来没被抓住过。他们唯一的毛病,可能是太过冷漠谨慎。”
帅望道:“那可真不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跑来冒这个险。”
冷清道:“他们暗中同所有反对你师爷的人,可能都有来往,那些尾随的人,恐怕不比仁德的人容易对付。”
韦帅望缓缓抬起眼睛,看了所有人一眼,半晌:“不必考虑我的安危,你们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就可以。”
南朝愣一会儿:“你要死了,我们哪来的安全呢?他们肯定要灭口啊!”
帅望微笑:“杀人总是容易的。我不过是……。”沉默一会儿:“我确实累了,你们先讨论着,我睡一会儿。”
冷先道:“他们已经很近了,二个时辰就可能到。”
大家面面相觑,如果真是来杀韦帅望的,人家确实可能会灭口的。
慕容琴微微干涩地:“他带的,都是自己人……。”
不象是打仗来的啊,兄弟们,仁德山庄从来不肯让自己人做主力去对付外敌的,他们都是留着实力内斗的,这次倾巢而出……
冷先道:“别人先不管,教主你一定得离开!”
大家一脸黑汗,什么叫别人先不管啊?
南朝沉默一会儿:“教主,你找个密室疗伤吧,闭关疗伤,也是常事,这是正常的不见理由。如果掌门真是善意而来,我们这些人在这儿,也就够了,他说不出什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如果人家奔着杀掉我们而来的,我们就是炮灰啊。
帅望沉默着。
抱歉,叫你们来讨论,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们讨论不出我要的结果,我也一样要按我想的做。
帅望笑笑:“你们真要留下吗?”
没人说话,其实大家都觉得这不是好主意,但是也不好意思说,咱们一起逃吧,或者,咱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些人全杀掉吧。
帅望苦笑:“你们不走,我也不能走。”
众人静了一会儿,虽然小韦教主那张土豆脸上的表情真不好看,但这毕竟是土豆教主说的最象大侠的一句话了,大家一时有点不适应,静默一会儿,喂,你一定还有下半句混蛋话要说是不是?
没了,韦帅望没再说混蛋话。
冷先怒道:“这些人除了慕容琴还勉强算个手,别的都是废物,拿什么同仁德山庄的人拼?”
大侠们要哭了,这还不如韦帅望你自己直接说呢……真难听!
帅望缓缓道:“我先谢谢诸位不离不弃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等了一会儿,轻声补充:“我劝你们,去紫蒙吧。那也是前线,你们没受伤,不必到后方来养伤。”
众人愣一会儿,什么玩意啊?不是你把我们带回后方的吗?怎么叫养伤呢?你回来时也没受伤啊?然后也都明白了,这就是“你们扔下我逃走吧”的委婉说法啊!
冷清道:“如果教主觉得,我们应该逃的话,那就大家一起离开。不管怎么样,我们听盟主指挥。”
帅望道:“这里不能没人。他是来找我的,与你们无干。”
帅望笑笑:“如果他真是有和解的意思,更好,我在这里,没有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