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汐沉默。
此时此刻,他确实,有一点,想家。
第一代大侠往往都确实有一点雄性激素过多,爱冒险,冲动,情绪控制比较弱。同时,他们也充满勇气与热情。但是二代三代大侠,尤其是比较成功的大侠,往往都有一个良家女子做母亲。大侠越雄性,娶的老婆越母性,中和之下,基因改良。二代大侠的教养也往往多由母亲完全,所以,大家很容易看到更加善良更加理智更加爱反思遇到打仗的事会往后退的二代大侠。
刘紫云是个暴炭,他那内敛文雅的儿子,在被俘时,油然而生思家之情。
如果说,他因为想念常吃的莼菜汤而感到难过,一定让人觉得可笑,玉一样的汤汁,上面飘着小小的荷叶一样的汤,象画一样。
受伤过的刘紫云比原来温和多了,经常拍拍他的肩:“长汐啊,功夫不能荒啊,你还是得练啊。”
刘长汐想,爹啊,你说对了,虽然你说的次数有点多,不过确实是对的,我还得再练练啊!我被人活捉了!我竟然被人活捉了,我还以为我至少有本事战死呢!
刘长汐再次考虑,我是不是不应该来。
但是,既然已经开战,军队已经开到人家领土上来了,既然北国武林积极应战了,有人提议,南国武林不能做视这样不公平的战争,他怎么能拒绝?
帅望问:“如果有机会,你会反对开战吗?”
刘长汐沉默。
我反对,但是,这事我想想都觉得羞惭,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帅望叹气,找个借口放人还真难,没借口我放人吧,我就是有病!我一直关着他吧……
刘长汐道:“杀了我吧。”
帅望再叹气。
黑狼对韦帅望的表现很不以为然,不过,既然刘长汐被捉拿得那么顺利爽利,他对小刘就没什么坏印象,死活他就不太在意了。倒是韦帅望那纠结的样子,让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嗯,韦帅望看起来越来越正常了,虽然他一开始下令刑讯然后杀掉的样子让我觉得比较象正常人,但是,知道他病情好转还是令人欣慰的。
遥远的另一边,冷家山上,冷秋正在同冷怀德亲切会晤。
陪着冷怀德来的,是冷玄峰,所以,冷秋当然不能说不见!
同时,冷秋也对冷玄峰有点不满,你陪着我的敌人前来,想表达何种意愿啊?
不过,他还很客气地迎出门,行了家礼。
冷怀德立刻避开一步,表示虽然咱也是长辈,但是咱不敢当,咱还当你是掌门大人物呢。
冷秋对冷怀德也长揖见了晚辈礼,冷怀德还了礼,冷秋说声请,回头看看韦行,给他个眼神,去,巡逻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韦行回去,吩咐一声:“茶点。”
转身到后院,最高的树上有瞭望屋,一个树枝搭的小窝棚。韦行细细看了很久,周围没有隐蔽的地方,原来曾经有过的遮蔽物都被移除。大树小树排列得很讲究,看着挺浓密的,其实从瞭望屋看去,一目了然,韦行只是觉得,不可能没人跟着吧,所以多看一会儿,结果真没人跟着。
韦帅望跳下树,跟着送茶点的仆人进去,看起来象是催茶去的大管家。
冷秋看看他,他点下头,表示平安无事。
冷秋笑笑:“德叔找我?是不是关于儿子的事?”
冷怀德点头:“你别担心,我不是代表冷斐,我只是……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他活着。”
冷秋道:“德叔,逸飞不是惹了我,也不在我手里,这事,我只能给您问问。”
冷怀德急道:“冷秋啊,韦帅望是你徒孙,这上下还能说得上话的,再没别人了。”
冷秋一笑:“德叔说笑呢,小韦从来不是给我面子,他给谁面子,大家知道,现在韩青下落不明,韦帅望情绪不太正常。再说,我也老了,不是以前了。说句话或者有点影响,影响不是太大,说深了,就是给自己没脸了。”
冷怀德左右看看:“能单独谈谈吗?”
冷秋想了想:“都不是外人。”
冷怀德道:“别让我当众哀求。”
冷秋也不是真的要拒绝,他知道单独谈谈是要讲价的意思,推脱只是惯例,也是顾及小叔的面子,当即看看韦行,韦行欠身告退。
冷知远冷知琛也跟着出去,冷怀德向冷玄峰道歉:“失礼了。”
冷玄峰点点头:“没关系。”
冷怀德沉默一会儿:“你对韦帅望有影响,但是没有控制。”
冷秋笑笑,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了。
冷怀德道:“就是说,他不愿伤害过去的情谊,但是,他的意愿更重要?”
冷秋沉默,你是求情来了,还是找不自在来了?
冷怀德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这句话。”
冷秋笑笑。爱信不信,我还真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另一句实话是韦帅望愿意送我这份大礼了。
冷怀德道:“如果这不是真的,冷秋,你提条件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年赶出门,对错都不必提,我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不管是好是坏,我希望他活着。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冷秋沉默一会儿:“韦帅望闯墨沁的事,你知道。当年他怎么对待他的小朋友冷冬晨来着?他去闯生死关,把冷冬晨支开。现在呢?冷冬晨从他手里要走了人,他不管他怎么处理,以小韦的聪明,大约知道冷冬晨是处理不了这种事的,他自己都不会单枪匹马去挑冷家山。所以,我说小韦情绪不稳定,他会做何反应,我不清楚。”
冷怀德道:“如果是这样,如果你等韦帅望回来处理,结果可能不是你想要的。”
冷秋问:“怎么?要在他回来之前处理吗?”咦,我倒是也这么想,没想到你们也这么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会开价更狠的。
冷怀德道:“只是我担心,我听说冬晨绝食了,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怕我的孩子会受到报复。”
冷秋倒是一愣:“冷冬晨绝食了?你们怎么他了?”
冷怀德道:“我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冷秋沉默,你强调只是你担心,所以我怀疑你根本就是冷斐派来的。如果你真的只是代表你自己而来,那就是另外一种谈法了。
冷怀德道:“逸飞在你们手里,我如果在场,绝不会让人动冷冬晨的。”
冷秋半晌,缓缓道:“如果冷冬晨在绝食,这件事就得等韦帅望回来处理。我绝对不能承受冷冬晨死在我手里的风险!”
你傻掉了吗?姓韦的回来时不知道病好了没有,没好倒还好说,如果他好了,冷冬晨死了,他绝不能死在我手里。
冷秋起身:“德叔,我很想帮你,但是,如果冷冬晨死了,我最好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请回吧。”
冷怀德倒没想到会谈出这样的后果:“冷秋,你难道完全不介意你……冷冬晨死掉吗?”
冷秋道:“我介意,但是,冷冬晨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头驴,如果他决定自杀,谁也劝不了。他不能死在我这里!你给我个活的,我交给韦帅望个死的,后果不可预料。所以,这事不谈了。你也不必找我,我不再见你。”
冷怀德呆了一会儿:“你竟然这么怕他……。”
冷秋笑笑:“大家识实务些,目前的局面是小韦给他师父面子,他师父说,大家这么办,他就说,好,这么办我也一样能混得开。你要以为,他没能力咬断缰绳,咬死所有人,那就托大了。德叔,别想你儿子的事了,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干净吧。”
冷怀德轻声:“你没想过,或者可以联合别人对付他吗?”
冷秋看了冷怀德一会儿:“真有意思,有话直说吧。没有别的人比他更强大,也没人比他更可信,我为什么要联合别人?”
冷怀德道:“我就直说。韦帅望回来,搞定这一切,他就是武林之主,你只能享尊荣,毫无实权。”
冷秋道:“对一个老人已足够。”
冷怀德道:“咱们之间何必再讳言,够,是永远不够的。你我都知道,我们手里的早就足够,你现在何不足够?你会满足吗?”
冷秋点头:“有更好的依然会伸手,而且愿意冒相当的风险。但是,没有更好的。一个人是否有智慧,就看他能不能分辨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冷怀德沉默一会儿:“有,冷斐害怕你们的联合,他害怕最坏结果,所以,我替他来谈,他给我的最后底线,是你可以回冷家,与他联合执政,他宁愿向长老出让更大权利。”
冷秋沉默,嗯,果然,韦帅望说送我一份大礼就是这意思,他可以解决问题,他没时间,他还是要保冷冬晨不死,他预料到冷冬晨挺不到他回来吗?预料到冷冬晨会落到冷斐手里?不,我想他只是知道冷冬晨会弄出解决不了的事来。他让我来解决内部问题,他来解决外部问题,然后,我可以重回冷家执政。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悲哀,没人能解决韦帅望,但是小韦愿意让渡权力来换他兄弟不死。
也愿意让渡权力让他师爷好受点。
冷秋苦笑,韦帅望你好大胆子,一个人追求至高权力必定要付可怕代价,你竟敢想要十全吗?
冷怀德以为已经说动冷秋,轻声:“如果韦帅望与冷冬晨控制整个武林,我想,后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你需要有一个正当理由与有力支持来对抗他。”
冷秋慢慢坐下,不,谁也拦不住他,不过……
这其实是他想要的,他愿意被人拦住,就是,你们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吧,你们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吧,即使我能预知命运,也不愿再为你们做两难选择了。
所以,我不必告诉任何人,韦帅望已经把整个武林当大礼包送给我了。我只要狠狠开价,再用韦帅望来威胁他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