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倾深邃的墨瞳透过银色面具的洞眼,直视着十年未见陌生又熟悉的容颜。如死水般的心因这人的出现,荡起阵阵涟漪,乱了。
冷笑,十年磨炼,一如往夕不堪一击。
他银色面具没有舞娘们道具那么精致华美,光滑无瑕,而是凸凹不平,数道大大小小的刀痕,在傲阳照耀下反射出灼目的银白光芒。
这种银色光芒射入眼底,令人如入极北深海之地,冰寒彻骨,徒生惧意,使人望而却步,近而远之。
那人并没有被凤墨倾冰冷如鬼魅的面具吓倒,而是很认真的注视着,那藏在面具后的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眸。
“倾儿,你过得好么?”小心翼翼的问候声从那人口中传了出来,担忧害怕激动都可以从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看得清清楚楚。
一如既往的想保护又想毀灭的思绪涌上心间,沉默半晌,终究选择了无视这种强烈的欲望。
“你现在从我眼前消失,我会更好。”凤墨倾冷清沙哑的声音吐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后,便转身,将背影留给那人。
“对不起,我,我只是……”那人眼眶泛红溢满泪水,似乱了方寸,伴着浓浓的鼻音断断续续的嘀咕着。
终于在凤墨倾耐心快被磨光的时候,这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竹果儿可以喝了。”
“竹果儿?”凤墨倾疑惑。
“嗯,竹果儿!你走的那一年我亲手酿制的。我等这一天好久了,等倾儿回来等了好久好久,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了。”那人见凤墨倾肯理自己,眉梢舒展开来,轻声诉说。
凤墨倾沉默半晌,感受到身后那人灼热的眼光,心里终究不舍伤他,轻点了一下头。
那人一直紧盯凤墨倾,看到她头轻点,心里万分惊喜,又恐她反悔,立马说道:“我现在去准备,你,要不要去我的竹梦阁坐坐。”
凤墨倾侧头冷冷的瞟了那人一眼,便转头看向满潭青翠不在言语,那人被这冰冷的眼神惊得抖擞数下,知再待下去会更难堪,便依依不舍默默的离去。
凤墨倾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深深的喘了口气,苦笑一声,缘孽。
她还没来得及静下心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由远而近,凤墨倾暗含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这么招人待见了,才走一个又来一个。
侧目,冰冷的双眸直射来人。
墨瞳闪过一丝惊讶,眨眼即逝。意料之外的人,有着不错的皮囊,穿着锦衣华服到比那些酒囊饭袋的富家子弟顺眼多了,可终究是个蠢货。
才走近黑衣人,李凉川就知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从那被金色光芒度了一层金的玄黑铜铁面具的洞窟里,透射过来冰刀似的眼神,还有那浑身上下散发着嗜血近者必死的气息。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李凉川相信自己此时已经在奈河桥上飘了。
今日他是戴着刀痕交错的银质面具,上次是黑色丝纱覆面,同样一身黑色素服,只是今日衣裳衣襟袖口用有金丝绣的暗云腾图,低调奢华。
当然如上次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冻死人不尝命的冰寒之气,只不过这次冰水里还带着冰片,杀人只需一瞬间。
李凉川又一次想念自己那倒霉催的师父了,没师父的切肤之痛,就没有在冰山火山玩得顺畅的李凉川。
偷偷瞄了瞄黑衣人的手,腕如雪色苍白,青筋明显凸起,真是他啊!李凉川心里乐呵起来,扯了扯有点僵硬的脸,露出憨厚俊朗的笑容,笑道。
“黑衣大人,俺可见到你了!托大人和王爷的福,俺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俺没什么东西能报答大人,大人不见怪的话,请收下这些莲蓬吧。”说完就将手里的莲蓬都递到人家面前,彻底无视破冰似的杀气。
凤墨倾看着面前一堆莲蓬,觉得眼前这人不仅仅是蠢货,而是蠢得找死的白痴。
惜字如金,行动快于口动的凤墨倾伸出右手,轻轻一挥。
面前扎堆的莲子就如冰雹般,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啪啪响。
而刚刚喜笑颜颜的李凉川却白锦纷飞,如断线的风筝从亭中飞向满塘碧荷幽香。
哗啦啦的水声四起,惊动了隐蔽在花荷之中静静戏耍的鸳鸯和野鸭。
只一刹那,寂静的荷塘不再孤寂,破风翱翔之声,禽鸣之声,越传越远,连绵不绝,热闹非凡。被这噪动影响的满塘荷花幽香也更加浓郁,碧绿的荷叶,泛起一阵阵涟漪,如清波涌动,煞是好看。
而制造这一景观的人儿,却是极其懊恼的想,瑞王府唯一自己看得中的地方如今变得如此喧哗。眼见这儿一时半会也无法恢复,喜静的自己,也只能再去寻找一处幽静。
“救命!我不会游泳,咳咳咳,救命……”嘹亮的男声吒呼着救命,双手在水中不停的扑腾着,身体不断的沉浮着,呼喊声听起来中气时足,估计一时半会也淹不死。
凤墨倾听到这声音,更加不悦,只是才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跨出亭台的脚。低头俯视那水中扑腾得面色苍白的人,不管看那人有多不爽,终究需要从他身上探寻久求不得的消息,用完再杀也不晚。
如猎鹰看到食物般,只见亭阶台黑影一闪,一瞬间,那池塘中扑腾的人却在楼亭栏杆中接受着日光照耀,而那猎鹰击长空般的黑影已上岸,身影渐行渐远。
如果有人问李凉川现在是什么感受,他会很认真的告诉你一个字。
“爽!”
一般人无法理解他这种答案,一个惧怕水的旱鸭子,才从水中捡回一命,感觉不是怕而是爽。
但有一个人一定能够理解,想当然是他那身经百战,劳其筋骨,命运坎坷,却幸运如桃花朵朵开的师父陌月萼。
她一定会说“炎炎夏日,被丢进池中降温,能不爽么,这才是真爱呀,川川不要大意的上吧!”
烈日炎炎下,身上挂着湿哒哒折腾那么久不起一丝皱褶的华服,李凉川觉得自己真的是出来太久了,被人丢进自己最忌讳的水里,居然还能想象到师父会说的话,果然被茶毒太深了。
可这也是他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刚才有些冒险,但好歹他弄清了一件事。先前的突痛可能是蛊泣!事情似乎变的有意思了,他也非“他”。